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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找我談話,其中有正面教育者,有嚴厲批評者,有百般恐嚇者,也有動之以情者;有態度激忿措詞強硬者,也不乏和風細雨循循善誘者。不論態度如何,方式如何,目的都是一個:讓我承認自己是反革命。我幹什麼要承認自己是反革命?我自懂事那個時候起,就打心底熱愛我們的黨,熱愛我們的偉大領袖。我敢大言不慚地說我的血是熱的,骨子裡頭是紅的。我這樣做只是想保衛我們的偉大領袖,捍衛無產階級的政權,一點私心雜都沒有。我若是反革命,天下還有不是反革命的人嗎?但是,當其時一個十八歲的大孩子、小女學生能全無畏懼嗎?敢毫不猶豫嗎?二十四年後的今天,我老實地說:不能,不敢。有那麼兩天,我已經是惶惶不可終日了:我錯了嗎?難道我真的錯了嗎?校黨委領導說我錯了,市委工作組也說我錯了,我是否真錯了?我若真錯了該怎麼辦?我這輩子可就完蛋了!天啊,這是怎麼回事呀?本來讀好好的書,忽然來了這麼場“大革命”,把我革成了反革命,這是真的嗎?我是不是在做夢啊?我下意識地咬了咬手指頭……哎呀!痛死啦!這不是做夢。這是真的。我沮喪、絕望,眼淚嘩嘩地流……看守問我:“怎麼哭了?知道錯了?”我渾身一激靈:不!這不可能!我不是反革命!打死我我也不會當反革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子?難道真如石元砥所言:“有的時候你想走進一個房間,卻走進了另一個房間”嗎?不!這不可能!我不相信!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對任何事情都要多問幾個為什麼,絕對不應盲從。於是,我努力排除一切干擾,開始重新學習兩報有關文章。其實那些精華章節和警句我早已抄錄在筆記本上了,早已爛熟於心了。我每天如飢似渴地學習《毛主席語錄》。然後,再冷靜下來重新分析形勢,反反覆覆。
值得一說的是我學習的那本《毛主席語錄》可不是那種紅色塑膠封皮的,上面壓印或彩印著毛主席頭像和“毛主席語錄”字樣的,六十四開或一百二十八開本的“紅寶書。那時這種版本解放軍指戰員是人手一冊,軍營之外還很少見。我們班上三十多人僅有一名同學弄到一本,大家都羨慕得流口水。我所學習的是我用日記本一字一句抄錄的。當時如我一樣整本抄錄毛主席語錄的很有一些人,足見當時人們對毛澤東思想的信仰。
《人民日報》六月十六日《放手發動群眾,徹底打倒反革命黑幫》和六月十八日《徹底搞好文化革命,徹底改革教育制度》兩篇社論,又及時地給了我信心和力量。於是,我走出了彷徨。我抬起頭——我沒有錯,因而我的立場更堅定了。不,我昂起了頭——我一個小女學生能在幾千人中間獨樹一幟,還不夠英雄嗎?一個渺小的平頭百姓,敢與一個有組織有領導的數千人的大團體相對抗,敢與學校最高領導機關相對抗,敢與代表黨的市級組織所派出的工作組相對抗,還不可以驕傲嗎?
六 “白色恐怖” 千軍萬馬困弱女(三)
不過,英雄是英雄,驕傲歸驕傲,當時我心中的孤苦,無助和悲傷也達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當我從韓江南塞給我的小紙條中得知世界又變了個模樣:反對黨委的人幾乎全部倒戈了的時候,我的心情壞透了。人們呵,你們的腦袋是給誰長的?為什麼不自己分析分析問題?為什麼要人云亦云、盲目從之?可惜毛主席他老人家費盡苦心為你們保江山,而你們自己卻無動於衷、麻木不仁!“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歷史的真正動力。”是這樣嗎?毛主席呀,你老人家這話對嗎?有普遍意義嗎?你看。絕大多數的人不能免除奴隸性、盲目性,這與創造性是格格不入的。連創造性都沒有,更何淡創造歷史?你說我不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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