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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方亭說:「可能為了測試是不是從其他人那裡學來的吧。」
談韻之振振有詞:「我就是從腳尖拔的!長這麼大還是!這有什麼問題!」
徐方亭不禁想起昨晚adidas的白襪子,錯愕道:「你為什麼要從腳尖拔?」
「……爽!」
「可是襪子拉長容易壞掉。」
「那就買新的唄。」
「……」
徐方亭往上掂了下小秧,沒再跟他爭論,「餵」了他一聲,示意他看旁邊的房間。
裡面有七八個小孩,每人頭上都帶著一頂「帽子」,「帽子」引出幾根導線接連到桌面上的儀器。小孩們無一不在看著動畫片,估計這樣才能安坐。
她壓低聲,語氣卻前所未有的強勢:「千萬不要去這種治療,又花錢又浪費時間,根本沒用!吃藥也沒用!」
談韻之倒是肯定地嗯了聲。
回到剛才的診室,醫生下了asd的診斷,談韻之也說不上意外,只是心死得更明明白白。
醫生讓他們一會到分診臺要康復機構的表,建議選一個離家較近的機構上課幹預,畢竟每天都要上課,去太遠大人和小孩都折騰不起。
「或者你們也可以試試經顱磁治療?」醫生說,「像剛才評估室旁邊那個房間的小孩一樣,有些家長反應說有效果。」
「不用!」
徐方亭和談韻之異口同聲。
醫生無所謂笑了笑,又說:「小孩是沁南市戶口嗎?」
談韻之說是。
「沁南市戶口去相關機構上課,每年可以報銷3到5萬的訓練費用,減輕負擔,」醫生斂了表情,用一種近似寬撫的語調,「因為孤獨症,它屬於一種精神殘疾,小孩可以辦一個殘疾證,然後向殘聯報銷……」
精神殘疾,若換成通俗語言,那就是瘋子、傻子、腦子有病,誰會把一個表面完整無缺、擁有無限未來的2歲孩子跟殘疾劃上等號?
談韻之縱然研究了好一段時間的asd資料,但也僅僅把小秧和asd劃上等號,知道他存在這樣的障礙,從來沒有定義為殘疾。好比在他眼裡,小秧只是得了感冒,醫生卻診斷為癌症。
徐方亭說「我們再看看」,然後把他拉走,連揹包怎麼回到她肩上,談韻之也記不清楚。
兒童醫院門口架了一座滑梯,小秧掙扎著要過去,徐方亭追著跑,還抽空大聲提醒他。
談韻之坐到場地邊的水泥條凳,背對著滑梯。
從小到大,他接觸過的都是正常人,沒見過殘疾人的影子。可能像徐方亭哥哥那樣的重度人士,只能被關在家裡。
他想起上小學時候,班裡有一個男生,次次考試倒數,在他看來簡單的數學題怎麼也學不會,普通話發音不準確,一直把他叫成「談韻嘰」,連老師都罵過他蠢笨如豬。
他接受的教育是眾生平等,可是認知在此刻顛覆。
有些人生來就無法擁有一部分能力;有些人能力的上限,可能只是普通人能力的基點;有些人幸運當上兔子,跑得快,可以偷懶,有些人只能當蝸牛,全力以赴,晝夜不捨地蠕動,也不及兔子一步的距離。
徐方亭偶然的一瞥,看見談韻之抹了下眼角。
這個背影和動作她並不陌生,只是原型不是談韻之,而是她的媽媽。小時候自從她開始發覺她哥有點不正常,像個瘋子,整天陪著看不見的夥伴哈哈大笑,徐燕萍枯坐抹淚的背影也頻頻進入腦海。經年累月,深刻如昨。
小秧剛好滑到滑梯底,她彎腰一把抄起他腋窩,飛轉一圈轉移他的注意力,然後把他蓋到談韻之背上。
「舅舅背。」
談韻之沒回頭,下意識反手攬住小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