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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逸明,後面是一串銀行帳號,再緊跟著是各種零零碎碎的打款金額,從幾百到上千都有。剛開始是幾個月打一次,後來國家扶助力度大了,他也變成一個月打一次。偶爾因為自己生病中段過一段時間,但一直堅持了下來。直到那次給方灼寄信,請她回去掃墓為止。
之後幾個月的錢,他存著給墳墓做了次翻新。
方灼高壘著的情緒徹底崩盤了,被一場橫空掀起的海嘯所吞沒。
他怎麼可以這樣?
他怎麼能收葉雲程的錢?
第48章 一顆小太陽(「你怎麼可以收他的錢!你)
方灼回憶和方逸明十幾年來的關係,總是冷漠疏離中帶著無法言說的複雜。
每次以為不會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也不會因為他有任何的波動,可一旦他的名字出現,就會給方灼帶來最糟糕的情緒,讓她瞬間方寸大亂。總是這樣。一直這樣。
如同有一根繩子從她心臟的最深處連線出來,繩頭隨意地丟在路邊,只要方逸明路過就會踩上一腳。隨便扯一扯,就能造成比別人高十倍、百倍的傷害,將她的世界分崩離析。
為什麼呢?
她明明已經放棄了,為什麼還是會對方逸明留有那麼一點點的期望?
可笑地想想,親情真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的奇妙並不在於血緣的聯絡,更不是什麼心有靈犀的感應,而是社會環境日積月累、根深蒂固的觀念影響。
方灼始終無法對這個人的絕情保持無動於衷,是因為她曾經是那麼懇切地希望他能夠疼愛自己,希望自己可以獲得這世界上多數人都應該擁有的東西。
她用了十幾年才明白,所謂血緣親情,只是一種社會的規則,以及自我情感的寄託。明白卻無法釋然接受。而方逸明似乎天生就懂。
他不將方灼視為自己的規則,也不想在她身上寄託自己的感情,所以方灼對他而言,只是個比陌生人稍耳熟一些的名字而已。
方灼坐上去方逸明單位的公車時,腦海中飄過的全部各種冷酷的想法。
她面無表情地站在後車廂,手中緊緊抓握著吊環。
窗外的樹影和車流一道道掠過,搖晃著的車身也打翻了她心裡的調料瓶。
方灼回憶起小時候與方逸明匆匆見過的幾面。
由於太過稀少,她記得十分清楚。
方逸明偶爾會回鄉下看望老太太,寥寥數次,方灼都會躲在門後偷看他。
少不更事的時候懷揣著許多孺慕,以及對他那種光鮮生活的崇拜。
方逸明有幾次見到她,逗弄地朝她招手,給她遞糖。
方灼現在細思,覺得他當時的態度或許跟溜貓逗狗沒什麼兩樣。方逸明大概也覺得她這樣不修邊幅的樣子不值得疼愛,遠遠看一眼就走了。
如果說葉雲程是一個很豁達的人。他的生活再苦難、再貧窮,他都可以用幾個玩笑輕描淡寫地打發過去,還能握著別人的手說,「你看,這世界越來越好了。」。
那麼方逸明則截然相反。
他的眼裡,和他的生活,都寫滿了世俗。
世俗也許不是錯,只是他的世俗恰巧傷到了方灼。
方灼不停地回憶,每一個片段都化作鋒利的刀刃在她心頭一片片剮下。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尊沙漏,裡頭的沙礫簌簌地往下流失。等哪一天它終於空了,她就不用再為這個人傷心了。
可是流下去的每一寸沙河,都是她出生時,這個人曾贈予她的血肉。
等以後別人再問起的時候,她就可以坦然地說:「他關我什麼事?」
……但是她怎麼可以不介懷?
她現在真的好難受。
公車在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