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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莊嚴的皺紋更深刻,他問:「你知道了?」
我點點頭。
周醫生嘆口氣,「最後她避開全世界,連你也不得不避。」
「她真的去了?」
周醫生訝異地看著我,「你不是說,你已經知道了?」
我不相信,她會得隨時出現似的,穿著黑衣服,翩翩地閃過燭光、街角、琴側,她彷彿永遠在我身邊,伸個懶腰,貓似眼睛,喊聲「大雄」。
即使後期她十分消瘦,眼神還是熾熱的。
我不相信。
「她很感激你,陪她度過最後的日子,毫無疑問,她說,如果她能夠活下去,她會嫁給你。」周醫生說。
我微笑,「是的,我們會在衝動下結婚,蜜月後一直吵架,半年後離婚。」可是我們並沒有結婚,凍凝了的感情不會發酸,以後的日子我將生活在黑色的夢與黑色的回憶中。
周醫生說:「她把很多東西留給你。我是她遺囑的見證人。」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她沒有離開我。」
周醫生咳嗽一聲,「離開你,也不過是要留一個較好的印象。」
我抬起頭,「真有那麼可怕?」
他點點頭,「比你想像中可怕一百倍。」
我蹣跚走到窗前,看園子內的風景,泳池中的水已經抽乾,一池的黃葉,我仍不相信。
我仍不相信香雪海已經離我而去。
宣讀遺囑那日,我沒有去,我在花園徘徊。
趙三的跑車隨意停在樹下,昨日下雨,車窗上也沾滿不知名的黃葉,我伸手一塊一塊地掀起。
忽然玻璃上影出一個女子的身型,我心中喊:香雪海!
我抬起頭看,那女子卻是叮。
她氣色很好,穿著一套黑衣服,頭髮剪得很短很短,戴一副珍珠耳墜,她平和地看著我,「大雄。」
我也平和地看著她,像我們從來沒有好過,從來沒有做過未婚夫妻,從來沒有生氣過。
「叮。」我叫她。
感情死了不會復活,又有什麼必要令之起死回生?「好嗎?」她溫柔地問。
「啊,我會好起來的。你呢?」
「老樣子,寫寫寫亂寫。」她無奈地說,「想想真荒謬,這是哪一門的營生?寫小說!彷彿自古就有這一行,但真上不了臺盤,多麼下三濫。」
「行行出狀元,」我客套著,「不要想太多,準時交稿便是。」
她笑了。叮-仍然健康,而且漂亮。
她沒有記仇,我與她之間的恩怨,旁人並不知道那麼多。
「有沒有男朋友?」我問。
「有。」
我們在花園的小徑中散步。
「怎麼樣的一個人?」
「很妒忌,有點孩子氣,頗能幹的一個生意人,他在門口等我。」叮-說。
「你愛他嗎?」
叮-笑笑,沒回答。
「那你去吧。」我說。
叮-伸出手,我與她握手。
「大雄,隨便什麼時候,你要找我的話,我總會在。」
我點點頭。
她輕快地奔出去。真好,她心中不再有我,我心中也不再有她。
我回到屋子坐下,開了唱機,奚菲茲的琴聲無處不在地響遍全屋。
香雪海是隨時會出現的,她的手會搭在我肩上,說:「大雄,追隨我。」
我會隨黑蝴蝶而去,天涯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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