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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車子滑到溝裡,空蕩蕩的診所裡很安靜。日後想起這個夜晚(未來的歲月裡,他會經常想到這個生命的轉折點。自此之後,所有事件都繞著這個時刻打轉),他記得室內一片寂靜,外面白雪一直在飄落。寂靜是如此深沉,如此濃厚,他被圍繞在其中,覺得自己飄到某個新的高度,越過房間,更上一層樓;置身於此,他與白雪共處,房間裡的一情一景展露在眼前,彷彿另一個人的人生,而他只是個旁觀者,走在陰暗的街道上,透過散發出暖意的窗戶,偶然往裡一瞥。日後,他將記得那種感覺,那種無邊無際的空曠。有位醫生陷在溝裡,而他自家的燈光在遠處大放光明。“好,請把她清洗乾淨。”他邊說邊把瘦小的嬰兒放到護士懷中。“但把她留在另一個房間,我不想讓我太太知道此事,最起碼現在不想。”
護士點點頭。她走出去,隨後回來把他的兒子抱進他們先前買的嬰兒車。這時醫生已準備處理胎盤。胎盤形狀完好,深紅而厚實,每個都跟小碟子一般大小。異卵雙胞胎,一男一女,一個顯然很健康,另一個的體內每個細胞中都多了個染色體,這種機率有多高?他的兒子躺在嬰兒車裡,不時揮舞著雙手,流暢而隨性,彷彿跟著子宮內快速流動的羊水搖擺。他為妻子注射鎮定劑,然後低頭修補陰部。天將破曉,日光依稀環繞在窗沿,他看著自己移動的雙手,心想傷口的縫線肯定完美無瑕,乾淨利落,工整均勻,就像她的針線活一樣。手術結束之後,醫生髮現護士坐在候診室的搖椅上,懷裡抱著小女孩。她一語不發地迎上他的凝視,令他想起那個她看著他沉睡的晚上。“有個地方,”他邊說邊把名稱和地址寫在信封后面,“我想請你把她送到那裡。我的意思是,等到天亮再過去。我會開張出生證明,也會打電話通知他們。”“但是你太太……”護士說。站在遠處的他,聽得出她口氣中的驚訝與不滿。他想到他妹妹,蒼白而瘦弱,努力地想要喘口氣,而他母親轉向視窗,極力掩飾眼中的淚水。“你不明白嗎?”他語調輕柔地問道,“這個可憐的嬰兒八成心臟功能嚴重不全。這是致命的缺陷,我只是不想讓大家將來傷心難過。”他說得振振有詞,堅信自己說得沒錯。他等著護士答應,她則坐在那裡瞪著他,滿臉驚訝,除此之外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以他當時的心境,他根本沒想過她可能拒絕。雖然當天晚上,以及後來的許多夜晚,他猜想自己或許造成了傷害,但當時他不這麼想;他想象不到自己正危害著一切,反而對她遲遲不作答而感到不耐煩。他忽然覺得很累,平日熟悉的診所顯得很陌生,自己彷彿踏入夢境之中。護士
一九六四年(5)
用她那雙難測的藍眼睛仔細地觀察他。他回應她的注視,眼睛眨都不眨。最後她終於點頭,動作輕微到幾乎看不見。“雪下得真大啊。”她低下頭喃喃自語。但到了早上十點,風雪開始減緩。一片沉靜中,依稀聽得見遠處剷雪機的聲音。他從樓上窗戶看著護士敲掉車上的積雪,開著粉藍的車子駛向潔白的世界。寶寶藏在她旁邊車座上的箱子裡,箱裡鋪著毛毯,寶寶睡得正香。醫生看著她左轉,駛向街上消失無蹤,然後回去坐在他的家人身旁。他的妻子睡著了,金髮散落在枕頭上,醫生也打了幾個盹。醒來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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