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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得到片刻的安寧。依稀記得,父皇從最殘酷的戰場回到內帳,母親會利索的幫他卸甲,一句話也不問他。讓他枕著她柔軟的膝蓋,用帶著木樨花香的絲絹輕輕的,輕輕的擦拭他染血的臉龐。從被子的縫隙裡瞧,父皇像一隻被馴服的鷹,母親像他的後盾,始終懂得收斂他的心。
誰也不知道我母親家鄉何處,甚至連我都一直不清楚她的真實年齡。不過,人人都承認袁夫人是獨一無二的佳人。二十歲的父皇首次攻打西南方的戎族時,在一座尼庵裡得到了她。她的唇,讓蜀地的芙蓉黯然;她的眼,盪漾著錦江的寒波。第一年,她從來不和他說話,只有他對她說。她漸漸長出了發,卻是滿頭銀色白髮。傾國麗人,不會因為冬霜而凋零。我父皇什麼也不問,只是在她第一次挽髻的時候,默默的給她插上只玉燕。那一夜,我母親在他的耳邊說:“我只能給你我自己。”
我的父皇伸出為兵器摩出繭子的手掌,掠過她的眉頭:“這對朕已經足夠了。你一定受了許多苦。朕無法改變它們,因為它們都過去了,已經成為歷史。但現在你是朕的女人,朕不讓你再受一點苦。”
在遇到她之前,父皇已經有兩位皇子和三個夭折女兒。遇到她之後,只有一個我。
這些都是後來母親告訴我的,她抱著我坐在冷宮唯一可以曬到日光的角落。自從父皇死後,我們就在那裡安身,沒有一個人來看望我們。冷宮裡積雪的日子,只有一株老梅怒放,花蕾大如豆子小如花椒,就像紅綃剪出。母親在寒梅花影中玉容明滅,稍縱即逝的笑也看不真切:“真正的帝王愛,萬年中才有屈指可數的幾次。所以實在是奢侈。要它的女人會受到詛咒。因為她生生世世都忘不了它。她來生縱然還是驚才絕豔,柔情似水,可都不會遇到了。”
我聽了說:“驚才絕豔,柔情似水?如果在後宮中加上心計,她未必不能得到帝王的愛啊。”
母親朗聲大笑:“傻瓜!只要那個人的,不是那個人……都是枉費。”父皇生前她是不飲酒的。後來她喝酒太多,卻從不醉。我整天想的就是把她的酒瓶子藏起來。她總是穿一件男人般的黑色寬袍,把錢都拿出來買酒喝。我管不了她,不過還是說:“要是父皇見了你這樣會多傷心?”她嘆息:“我已經太老了,還好他不會再看見我了。”她的頭髮更白,銀裡帶灰。可我想,如果還是讓二十歲的父皇碰見她,也許他還會愛上她。因為從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像她那樣,墮落時也那麼漂亮,放縱時也那麼逸氣。
我常常盤算,怎麼就我們進了冷宮?因為我母親遭人嫌,還是我可能是皇位繼承人?我們南朝倒是有女皇登基之先例。不過我母親位卑,我又沒有後援,怎麼可能?
因為在父皇身邊的日子並不長。我反覆的追憶那段金色童年。記憶是神奇的東西,你念得多,記憶就會不斷的加長。因此有的人,對於幾天的邂逅,都可以用上後半生來回味。過於美好的,或過於痛苦的記憶,最好都避免去想,因為它們不知不覺中就會偷走你的生命。
我父皇擅吹笛子,他有一根野王笛,這是南朝傳世的名品。宮史上最美的一位男人使用過它。因為傳說他是某個女皇的情人,我猜春江花月夜裡,他一定會吹情歌給女皇聽——就像我的父皇對我母親。我四歲時,他們倆在戰爭間隙少有的和平,於昭陽殿前對坐,荷花田田,風裳水佩。父親吹笛,母親抱著我在他的身邊聽。她無所求,也總是沉默,人們可以攻擊她的地方太少——這樣,她就更讓人恨,恨她在心底。
父皇停下吹奏:“阿袁,你又出神呢?”
母親眼裡泛起溫柔的春波:“皇上,我們的女兒,你封她為餘姚公主,且給她一個大號。日月光華,天下人人都知道。女兒應該有一個最親的人才可以稱呼她的名,對麼?”
父皇露出雪白的牙齒:“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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