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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兒子,殺雞!
咪嗚咪嗚‐‐喵‐‐
六
爹一聲令下,俺心中開花!咪嗚咪嗚咪嗚,親爹親爹親爹!煩人的等待終於結束了,熱熱鬧鬧的時刻終於來到了。俺從刀簍裡選了一把亮晶晶的剔骨用刀子,送到爹的面前讓爹看看。爹點點頭。俺走到雞前。雞看到俺就咕咕嘎嘎地撲楞起來,撲楞著屁股一撅,拉出了一攤白屎。往常裡這時候它正站在土牆上打鳴呢,今天它卻被俺用繩子拴在一根木柱子上。俺把小刀子叼在嘴裡,騰出手把雞的翅膀擰住,把它的腿放在俺的腳下踩著。爹早就告訴了俺,今日殺雞不是為了吃它的肉,而是為了用它的血。俺把一隻黑色的大碗放在它的脖子底下,等待著接血。公雞的身上滾燙滾燙,它的頭在俺的手裡掙扎著。俺捏住了它的頭,讓你不老實看你還敢不老實死到臨頭了你還不老實,豬比你勁頭兒大多了,狗比你兇多了,俺都不害怕,難道俺還怕你一個小雞子?操你姥姥的。俺把它脖子上的毛撕拔撕拔,將它脖子上的面板繃緊,用小刀子利索地拉了一下,它的脖子就裂開了。先是不出血,俺有點緊張。因為俺聽爹說過:執刑日如果殺雞不出血,後邊的事情就會不順利。俺趕緊復了刀,這下好了,紫紅的雞血嘩嘩地竄出來了。似一個酣睡了一夜的小男孩清晨起來撒尿。嘩啦嘩啦,咪嗚咪嗚。白毛公雞血旺,淌了滿滿一黑碗,順著碗沿往外流。好了,爹,俺把軟綿綿的白公雞扔在地上,說,殺完了。
爹對俺招招手,臉上堆積著厚厚的笑容,讓俺跪在他的面前。他將兩隻手都浸到雞血裡,好像要讓它們喝飽似的。俺想爹的手上有嘴巴,會吸血。爹笑嘻嘻地說:
好兒子,閉眼!
讓俺閉眼俺就閉眼。俺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俺用手抱住爹的腿,用額頭碰撞著他的膝蓋,嘴巴里自己鑽出:咪嗚咪嗚……爹爹爹爹……
爹用膝蓋夾夾俺的頭,說:
好兒子,抬起頭。
俺抬起頭,仰望著爹爹動人的臉。俺是個聽話的好孩子。沒有爹時俺聽老婆的話,有了爹俺就聽爹的話。俺突然想起了老婆,一天多不見面,她到哪裡去了?咪嗚咪嗚……爹把兩隻血手往俺的臉上抹起來。俺聞到了一股比豬血腥臭許多的味兒。俺心裡很不願意被抹成一個雞血臉,但爹是有威嚴的。不聽話爹會把俺送到衙門裡打屁股,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大板就把俺的屁股打得皮開肉綻。咪嗚咪嗚,爹的手又往碗裡蘸蘸,繼續往俺的臉上抹。他不但抹俺的臉,連俺的耳朵都抹了。他在給俺抹血的時候,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竟然把血弄到俺的眼睛裡去了。俺感到眼睛一陣疼痛,咪嗚咪嗚,眼前的景物變得模模糊糊,蒙上了一層紅霧。俺咪嗚咪嗚地叫喚著:爹,爹,你把俺的眼睛弄瞎了。俺用手掌擦著眼睛,喵喵地叫喚著。越擦越亮,越擦越亮,然後就突然地亮堂堂起來。不好了呀不好了,咪嗚咪嗚,通靈虎鬚顯靈了,咪嗚咪嗚,爹沒有了,在俺的面前站著一個黑豹子。它用兩條後腿支撐著身體,兩隻前爪子伸到雞血碗裡,沾染得通紅,血珠兒那些黑毛上點點滴滴地流下來,看起來它的前爪子彷彿受了重傷。它將血爪子往自己的生滿了粗茸毛的臉上塗抹著,把一張臉塗抹得紅彤彤的,變成一朵雞冠花。俺早就知道爹的本相是隻黑豹子,所以俺也沒有大驚小怪。俺不願意讓虎鬚一直顯靈,顯一會兒靈也就夠了,但是這次顯靈很綿纏,咪嗚咪嗚,怎麼著也恢復不到正常的看法裡了。這有點煩人,但也沒有辦法。俺心中半是優愁半是喜歡。憂愁的是眼前見不到一個人總是感到彆扭,喜歡的是畢竟沒有第二個人能夠像俺一樣看到人的本相。俺把眼光往四下裡一放,就看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