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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會要到來。於是我的快樂裡摻雜了深深的不安。你知道,詩人的直感都是準確的。”
他倒吸了一口氣。小酒吧裡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我沒有留意這些人。他們與我無關,與今夜無關。他讓我想起我曾經也有過的類似經歷。我們都年輕過。沒有什麼快樂是單純的快樂。這就是生活,讓我們始終尷尬的生活。當然,人們並不因此而停止尋歡作樂。
“……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這是秋天的一個下午。
“秋天是收穫果實的時節,它同樣使我們收穫了恐慌和憂煩。
“那天上午,小朱老師請了假到縣城的醫院去做檢查。因為她的月經推遲了大半個月都沒有來。她對我說,她擔心是有了。她說得極簡潔,而且毫不猶疑,讓我一瞬之間感到無比沉重。我們又等待了好幾天,仍然沒來。我們商量,還是到縣城裡去做檢查。我要同她一起去,她拒絕了。她說你上課,我一個人去。她好像突然一下變得很堅定,無所畏懼。那天清晨,她沒吃早飯就去了縣城。她是下午回來的。我遠遠地看見她回來了,我走出辦公室,她表情很木,也不跟我搭話,徑直上了樓。我追上去,把房門帶上,緊張地問她結果怎麼樣。她看著我,神情異樣地看著我,目光閃了一下,然後說:真的有了。
“我記得我當時一下子蒙了。要說沒有思想準備是不確切的。沒有預感也不確切。但它終於在我的擔心中到來,我還是接受不了。我害怕至極。老兄,我真的害怕至極。我記得我當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我畏懼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後來,我好不容易恢復過來,顫顫地說了一句話:怎麼辦呢?
“那年頭,你曉得的,一個未婚姑娘如果去墮胎,那是多麼嚴重的一件事。嚴重,而且醜惡,而且為社會所不容,尤其在我們那個落後封閉的山區。那些麻木、頑固、堅決而又蒼老的臉,決不會容許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年頭,你曉得的,我對現實又反抗又懼怕。我聽到她說,清清楚楚地聽到她說:我們,結婚吧。
“她不像我感到畏懼和驚悚。我從她的聲音裡甚至聽出了暗懷的喜悅。她將壞事視為了好事。她覺得這樣一來我們的關係木已成舟,今後的日子我們就走在一起了。
“我可不是這麼想。我所想的一切後果都是滅頂之災。我想我已經痛失未來了,今生今世我要困在這個窮山溝裡面了,我要過一種和辦公室裡的同事們一樣的天一斷黑就睡覺的千篇一律的日子了,我再也不能當一個自由的詩人了。我能接受這樣的現實嗎?我能嗎?
“後來,我說:結婚?太早了。我們都還這麼年輕。我說:我還沒有結婚的打算。經濟條件也不允許。這是以後考慮的事。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如何把肚子裡的那點不應該的肉做掉。我們想想辦法吧。
“小朱老師,她笑了一聲。她笑得很難看,也很難聽。她說:這不像你說的話。我一直認為你是一個勇敢的人。你是一個靠得住的男子漢。你卻說出了這樣的話。你讓我失望、傷心!你跟我的那個晚上,頭一天晚上,你是怎麼說的?未必那都是騙人的?你這個流氓!
“我記得,我們後來吵起來。這是我們在一起之後第一次爭吵。到晚上,我們還在吵,越吵越兇。她說很快大家都會曉得這件事。如果我們現在打結婚報告,從學校到縣教育局再到縣民政局,我們把婚姻登記了。一切就會合理合法。不會受處分,不會被開除,不會被別人指背脊骨,不會受別人的白眼。一切都會順順當當地過去。她在縣城裡已問過了她的同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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