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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木板上雕刻,就說:“我爸爸也是個木匠。”木匠不信,說,木匠的女兒,有你這麼闊的嗎?高坡挺委屈,說:“我闊嗎?我連腳踏車都沒有。”木匠說,那是你父母覺得腳踏車不安全。你是不是經常打的嗎?高坡說:“是。”木匠說,這不是闊是什麼,我見多了。高坡不想反駁他,徑直說:“我可不可以跟你學手藝?”木匠笑道,何必跟我學,你爸不也是木匠嗎?高坡淡淡說:“我很討厭他。”木匠問為什麼?高坡想了想,說:“我也不曉得。”木匠說,你爸把你養這麼大,不容易,還招你莫名其妙的討厭,我還敢收你作徒弟?高坡懶得反駁,轉身走了。
有幾個學生正在泡桐樹下說話,擠成一團,挺親熱的樣子。高坡繞過他們,覺得不對,又折了回來,發現是一撥人圍住一個病懨懨的瘦子,正在找瘦子算賬呢。瘦子一臉可憐,說:“再給我一個機會,下回吧。”他臉上立刻捱了一個耳光,為首那個罵道:“媽的×,下回?先把這回的吐出來。”高坡聽明白,是瘦子收了人家的錢,考試用手機給那些人發答案,卻沒有弄成功。瘦子掏了一把毛票出來,說:“真的只有這麼多了,下回我分文不收的。”為首的那個呸了他一口,又踢一腳,說:“下回還要你?!”高坡伸手抓住那為首的領子,一把扯開了。那些學生吃了一驚,回頭認得是高坡,都笑起來,“是你,姐。”他們都是父母捐了重金進的實外,雖和高坡沒什麼交往,但頗以高坡為榮。高坡說:“他是我小弟,我替他還了吧。”說著就去褲兜裡摸。他們說:“說笑了,哪兒的話?”相互瞧瞧,就一鬨而去了。
瘦子連聲向高坡道謝,說幸虧今天遇見了她,不然會頭破血流。高坡說:“不要油腔滑調,我認得你。”瘦子紅了臉,說:“我願意幫助你,而且是無償的。”高坡覷他一眼,說:“你幫得了我嗎?”瘦子說:“就算我有這個心意吧。”瘦子大名姬小侯,是高三的尖子生,獲得過全國奧數競賽一等獎,綽號肌無力,又名金絲猴,據說他當槍手掙的錢,可以養活他下崗的媽媽。高坡對他,對他媽媽,都沒興趣。但這事之後,姬小侯遇見她總顯得多了分親熱,還找機會放學時候跟她一塊走。高坡不耐煩,有一回徑直對他說:“肌無力,我曉得你掙的錢多,欠的爛賬也多,無非希望有難時我能救你一把,對不對?”姬小侯說:“你把我看得這麼沒情義?”高坡說:“你有情義嗎?”姬小侯低了頭,柔聲說:“對別人不好說,我對你還能沒情義?”高坡心口一酸,說:“少來這一套。”姬小侯有點尷尬,沒話找話,說:“你咋不騎腳踏車?”高坡黯然,說:“我父母不讓……我騎車撞翻過我奶奶。她至今還下不了床。”姬小侯說:“哦,你心理障礙挺重的。你奶奶被腳踏車撞翻,你曉得怪誰嗎?”高坡說:“自然是怪我。”姬小侯說:“不怪你,怪命。”高坡感到驚訝,說:“什麼命?我要不撞翻奶奶,她現在還是好好的。”姬小侯說:“命中註定的事,你不撞,別人也會撞。這叫在劫難逃,你奶奶是躲不過這劫的。”高坡說:“你媽媽下崗了,也是命?”姬小侯說:“當然是命啊。可她有我這個兒子,也是她的命。你瞧,命總是挺公平。”高坡說:“公平嗎,我要是今天被偷了一百元,怎麼算公平呢?”姬小侯說:“你多了戒備,可能就免丟一千元。”高坡默然無語。姬小侯逼了一句,“你怎麼不說話?”高坡說:“戒備,我懂什麼是戒備?”
第二天高坡去木器作坊,告訴木匠,“我曉得,為什麼我討厭我爸爸了。”木匠說:“為什麼?”高坡說:“是命。”木匠笑起來,“那你命中註定做什麼?”高坡說:“不曉得……可能就是跟你學木匠。”木匠又笑,說:“大凡信命的人,只曉得有命,不曉得有運,命是定數,運是變數。譬如我們家,五代人都是木匠,我父親發誓不讓我彈墨線,就供我好好地讀書。讀到十七歲,書是讀得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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