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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得翌日清晨的陽光,她還沒睜眼就感覺到了美好。後來她看見那個簡陋的桌子上,已經擺好了早餐:油條、豆漿,兩碟小菜,還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香菇雞絲粥。
她覺得那個早晨無比美好,很久沒有這種美好的感覺了。
10
他把每件事情都考慮得很細緻,很周到。短短的三天,他們把H城主要的購物商場都轉遍了,他還專門請了假陪她們,他是那樣耐心,在H城SOGO六層打折的衣服店裡,他陪她們一件件地試衣裳,逛街本來就是對男人的一種折磨,加之還要陪著試裝,真無異是酷刑了。但當時的何小船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這些,又自私又自戀的老姑娘只顧了那些美麗的時裝,那些漂亮的顏色塞滿了她的眼球,她一次次地走進試衣間,又一次次地出來,最後連自己都心生厭倦,穿了脫,脫了穿的重複勞動也就罷了,她還從內心裡懼怕著那面穿衣鏡——它毫不留情地撕碎了她一直以來自欺式的青春幻想,把她腰間新添的贅肉,已經開始鬆弛的腋窩……一覽無餘地展示出來,無可逃遁。
即使這樣,每當她換好一款衣裳走出來的時候,他都堅持用一種欣賞的眼光看著她,她讓他評說,他永遠用最認真的態度作出最中肯的評價,這讓她心滿意足。
他領著兩個女人跨進N個商場,不啻於一個將軍指揮一場戰役,或許比戰役更加慘烈,但他仍是那樣認真地、義無反顧地率領她們東拼西殺。看著他那工蜂般忠誠而又勤勞的背影,連一向愛挑剔的鈴蘭也不禁肅然起敬。
鈴蘭悄悄捅她:“什麼時候認識的?真是寶貝啊!這年頭上哪找這麼好的男人啊!”她只抿嘴笑一笑,並不理會,心裡略略浮上一層驕傲。她們並肩推著H城SOGO手推車,目光齊刷刷射向身前那個背影。她好像頭一回發現,他的體型很棒,典型的那種正三角,寬肩,細腰,窄臀,長腿,有這種體型的男人,多半是奔放的,張揚的,傲慢的,或者假深沉的,而他卻總是那麼內斂,好像竭力要把自己的長胳膊長腿收起來似的——她現在好像有點明白他身上最迷人之處了:羞澀。他的冷漠似乎是要掩蓋他的羞澀,他的無可救藥的羞澀。
作為報答,她和鈴蘭為他做了一次掃除,整個上午她都在擦洗一塊玻璃,她把它擦得很乾淨,乾淨得好像沒有玻璃,好像只剩下空氣和陽光。他的居所裡可能有糧食,總是有幾隻米蛾子在飛。一隻蛾子想飛出去,撞在了上面,窗臺上的幾隻蛾子,扭動著身子在陽光中盲目地掙扎,她突然覺得,她自己的生活和這些蛾子沒多大區別,她是一直渴望陽光的,但是卻被什麼擋住了。
11
老姑娘有一種奇怪的理論:談戀愛,一次失敗就意味著永久失敗。一個人只要被一塊石頭絆倒,就會永遠被同樣的石頭絆倒。基於這個理論,她只談過一次戀愛,當然,戀愛以失敗告終,而她也從此沒有再涉愛河。
所有人都以為,那次戀愛的失敗是沒有道理的。她自己私下也這麼認為。當時她還年輕,有著新鮮飽滿的身體和堪稱豔麗的臉蛋,有著煥發出來的光芒四射的熱情,與她一同學設計的一位眾所追逐的男子看中了她,天時,地利,人和,沒有任何第三者或第四者搗亂,他們甚至已經去拍了婚紗照——那時的婚紗照還剛剛開始,有點兒土,她從一大盤子絹花中挑出一朵杏黃色的,在鬢角戴了,走出來,所有的人都叫一聲好。
人們等著吃喜糖了,可等來的卻是:解約。人們看到驟然發胖的她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進進出出。手裡總是拎著一袋袋小食品,什麼跳跳糖、徐福記水果幕斯、卡迪那豌豆脆、來勒克杏仁什麼的,應有盡有。
只有當夜深人靜、她面對自己的時候,一幅清晰的說明書才能從黑暗中升起,那是她拍完婚紗照的當天晚上做的夢:她夢見自己走進一個農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