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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飛馳三十里,夫人燙髮入城來。
所謂此中有人,呼之欲出,因而不脛而走,直到前幾年,我仍在美國的中文報紙上,看見有人撰文談論這首詩。父親用詩句吟誦社會相,眾生相也是入木三分,令人唏噓太息:
鄰家雜詩(六首)
老吏西來發半稀,艱難蜀道欲忘歸。
設攤白日西風裡,又向街頭賣舊衣。
屋草垂垂怯朔風,齋窗病臥一哀翁。
彌留客裡無多語,埋我青山墓向東。
蜀語珠圓可入林,婦孺半是改鄉音。
燈前一語巴山雨,直欲家園夢裡尋。
細雨柴扉久不開,荒村犬吠夢初回。
一星燈火疏林下,有客城中負米來。
黃昏人語隔村喧,野祭數家效故園。
一帛紙錢一壺酒,白楊樹下作中元。
家書來報是豐年,升米依然值串錢。
博得老嫗望明月,羨他猶向故鄉圓。
好個“羨他猶向故鄉圓”,父親透過鄉居所見,把流離失所的難民,對故土的思念,作了繪聲繪色的描摹,月仍能照故園,而人卻只有夢中尋,深深地感動了每一個背井離鄉的人,讓人心酸,又令人不忍卒讀。
《最後關頭》雖然受到了廣大讀者讚許和歡迎,但它卻是艱難坎坷地走了3年,真個是行一步一步難,舉步維艱!終於《最後關頭》守不住了,這並非來自外敵,而是來自內部的“新聞檢查”。在“奉命棄守”之後,父親並沒有屈服,明說不行,我就暗說,正面揭露不可,則採取旁敲側擊,他堅持認為“那些間接有助於勝利的問題,那些直接間接有害於抗戰的表現,我們都應當說出來。”所謂“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父親在1941年10月9日《最後關頭》棄守之後,立即辦了一個類似聊天的專欄,《上下古今談》。這一談,又轟動了重慶,成為家喻戶曉,街談巷議的話題。《上下古今談》於同年12月1日與讀者見面,即日刊出《開場白》一文,以後每日一篇雜文,大約持續三年半之久,累計發表雜文1000多篇,百萬字以上,父親利用他淵博的歷史知識和敏銳的洞察力,上下古今,縱橫捭闔,以古喻今,巧妙地諷喻了當局的腐敗和社會的黑暗。父親的雜文與眾不同的是短小精悍,讀起來如對故友促膝密談,既親切,又趣味盎然。文章多因事而發,讀者自會發出會心的微笑,而當事人明知所指,又不能對號入座,徒喚奈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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巔峰之作《巴山夜雨》(1)
《巴山夜雨》,是父親病前的最後一部長篇小說,而且是一部非常重要的著作。此書完成後,他就突患腦溢血,一病3年,恢復寫作後,身體狀況及記憶力都大不如前,因而能標誌他創作水平的最後一部書,就是《巴山夜雨》。說它重要,還不僅如此,因它是父親有意在內容上和形式上進行一次新的探索和嘗試,是他刻意對自己進行一次新的挑戰。從書的內容、形式、文風,都和父親所有的作品不同,可以說章回小說在這部書裡,完全是新的姿態出現在讀者面前。這樣一部重要的探索力作,最後的重要巔峰之作,卻被許多讀者和研究者忽略了,當然這和他生前沒有來得及出單行本有關。臺灣學者趙孝萱女士卻對《巴山夜雨》,推崇備至,讚譽有加,說此書是“張恨水的最重要代表作,是他一生作品最高巔峰”。①
早在1945年5月16日,重慶《新民報》在慶祝父親50壽辰的專刊中,於第三版發表了一則訊息:
張 氏 宏 願
恨水先生談,彼將集中精力,在此五年中,寫一分量較重之長篇鉅著。其題材已選定,聞背景即張氏所居之南溫泉,將以其自身之生活為經,而以此一小社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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