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好友(第1/3 頁)
卓夢難得早睡了。
夢裡,那個男孩拍著籃球一路跑過來模樣,在經歷了無數次的加工之後,變得愈發美好。
他從光影裡一路穿過,頭髮輕輕舞動,年少的軀體上覆著一層薄肌。在那個高考後夏日裡,彷彿生命力的具象化。
“卓阿姨!”清亮亮地一叫,帶著幾分未開竅的傻氣,絲毫不知災難將近。
卓夢醒了,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迷迷糊糊搓著自己的臉。
其實她有想過,自己內心深處最大的恐懼到底是什麼,怎麼就那麼怕被那老頭罵呢?作為一個從小被罵到大的人,為什麼沒有被罵皮實,反而還愈發敏感了呢?明明她平時也不是這麼脆弱的人啊。
後來她琢磨明白了,她怕的從來不是唾棄和白眼本身,更無關所謂“父親的愛與認可”,她怕的其實是那些謾罵裡暗含的威脅——今天她所享有的優渥生活,很可能明天就將不屬於她。
每次家庭聚餐對她來說都像一次考核——如果單是她本人說錯話容易捱罵那還是好的,那她只要少說話、降低存在感就行了,但關鍵是其他人犯蠢爸還是會遷怒於她,那她就不得不把其他三個也拉扯起來,並在席間盡全力阻止一切可能讓爸不高興的事情發生。
所以每次家庭聚餐結束,對她而言就像是歷了一次大劫。
她曾有過精神壓力大到快瘋掉的階段,因為發現爸會把一切最難回答的問題問到她這裡,一切吃力不討好的燙手山芋甩到她手裡,然後趁她出錯在席間對她發大火,嚇得其他三個都不敢出聲。
這大概就是家裡其他人對她都還不錯的主要原因,她都已經夠慘了。
有時她會想,如果沒了她這個出氣筒,爸的這些情緒要往哪裡發洩——實際上這個家裡的夫妻恩愛、父慈子孝,主要還是因為她承受了太多吧?
所以要離開嗎?斷絕關係,看他們會不會亂成一鍋粥?
別開玩笑了。她住的大平層是爸給的,開的勞斯萊斯是爸給的,每月十萬的零花錢是爸給的,能在大姐公司做總助也是爸安排的。
就算她有點本事,可以自己做生意,那也是得頂著卓氏千金的名頭才好混,她簽下來的那些單子,很大程度上還是看“卓東”的面子。
所以每次快要忍不住的時候,卓夢就在心裡算賬——在這兒受這老登的氣,一個月有十萬,斷絕關係出去單幹還得受別人的氣,一個月可能還賺不到十萬。
她到底是卓東的女兒,永遠用商業思維做事,她的原則是隻要還爆得出金幣,那就是好登。
卓家有著自己的“商業帝國”,爸又向來穩紮穩打,輕易不會破產。所以只要卓夢別飄,其他三個也儘量控制住,那麼熬死他之後,後面盡是坦途。
是的,她不僅不要斷絕關係,還要事事做得盡善盡美,只求把這老登哄高興了,不給他任何斷絕關係的藉口。
她永遠無法想象有朝一日,那些美味珍饈不能想吃就吃了,也沒法七大
洲旅遊說走就走了,賬上不會準時下發工資和零花錢了,列表裡那些弟弟們也將棄她而去了。
所以她就想象不出這兩年,那孩子是怎麼過來的。
新保姆的事還沒著落,卓夢久違地自己做了杯咖啡,一邊慢悠悠喝著,一邊翻看大姐給的資料。
那場相親後不到半年,倪斌就賣掉了那棟別墅,搬進了普通商品房。同時,為了維持酒廠運作,他開始大量借款。
22年中,倪斌把名下所有房產都賣了,至於住哪裡,不知道。
臨近年關,賣掉了豪車——這種生意場上充門面的東西都脫手了,說明已經無力迴天。
最後的半年,幾乎就是在拆東牆補西牆,以近乎欺騙的方式借款,去填上門催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