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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者裡面縱有考據家,大概可以不問了。然而我一想,慢來!這個嘯字沒有交代。不過,這個嘯字可不是餓漢吃饅頭整個一口,就可吞下,卻得細細地說,又必須回到十一月十四日的那一天。
這一日,是個冬晴的日子,華中的氣候,還相當和暖,人穿著棉袍子。身上有點熱烘烘,四點鐘將到,太陽斜到了城市西邊。大腳下密結著魚鱗片的雲彩,把太陽遮住了。那魚鱗縫裡透出了金色的陽光,慢慢地鑲著金邊的大魚鱗,變成了一團橘色的紅霞。敏感的人,覺著這是血光,象徵著這個洞庭湖西岸的軍事大據點,將有一場大戰。冬日天短,夜幕漸漸地在當頂的天空伸張著,那紅霞反映出來的晚光,把整個常德城全籠罩在美麗的橘紅色裡。但這城裡的人,走的走了,不走的人忙著在家裡收拾細軟,釘鎖門戶,明天十一月十五日,是疏散的最後一天。師部和縣政府已再三的貼出佈告,城裡不留下任何一個市民。所以這是大疏散的倒數第二日,市民準備著在城裡吃最後一次的晚餐。有幾處人家屋頂煙囪,冒出了幾道青煙,青煙上面,有三三五五的歸巢烏鴉悄然的飛過。不知是哪裡吹出一陣軍號聲,立刻讓人感到這座城不是淒涼而是嚴肅。在這嚴肅的氣氛裡,一個軍服整齊的軍官,默然的走過幾條無人的街道。他胸前的佩章,第一行橫列著虎賁二字,其下注職位姓名,少校參謀程堅忍。他沉重的皮鞋步伐聲,走著青石板的路面,卜篤作響,也道出他名字所含的意義。走到一個小一字門樓前,他止住了腳,裡面有人迎著笑了出來道:“媽!堅忍來了。”出來的是個少女,約摸二十上下年紀,長長的個子,面板帶點黃色,長圓的臉上,配著一雙大眼睛,烏黑的頭髮,在腦後剪了個半月形。在她手腕的健肥上和雙肩的闊度上,表現出她是北方姑娘。她藍布罩衫上,套了一件紫色的短毛繩衣。程堅忍看到她,點了頭笑道:“這個城郊的空襲,將從此加多。婉華你還穿著這鮮明顏色的衣服。”婉華拉住他一隻手,走向屋裡笑道:“往常你愛看我穿著這件紫色的毛繩衣呀,我為著歡迎你,特意穿起來的。”程堅忍緊緊地握住了她多肉的手,覺得手心握著一團溫暖的棉絮,笑道:“婉華,我深深地感謝著你的厚意。”婉華正想答應他這句話,出來一位老太太,她穿著青布棉袍,露出下面解放的雙腳,穿著兒童式的棉鞋,在她周身不帶一點俗氣的態度上,可以知道她是一位受過教育的老人家。她說話兀自操著純粹的濟南土音,她道:“堅忍,你可來了。婉華盼你一天了,依著俺,今天下午,就該走了,她說,一定要和你見一面,飯菜都預備好了,同來吃飯吧。”堅忍道:“魯老太太,師部裡多忙呀!算師長特別通融,允許給我兩小時的假,讓我來和二位話別。”婉華笑道:“你多客氣呀,不稱你們稱著二位。”說著話大家走進了堂屋,正中桌上擺著三副杯筷,點了一盞菜油燈,燈草加了七八根,燃得火焰很大。程堅忍在旁邊一張木椅子上坐著,婉華立刻送了一盞茶在他手上。他雙手接著茶杯,笑道:“你對我也客氣呀!”她捱了他的椅子在方凳上坐了,笑道:“不知道什麼原故,我自上一個禮拜起,我對你是特別的掛心。”程堅忍道:“是的,我們由朋友的階段,終於訂了婚,彼此是情投意合的。我們都是山東人,怎樣會在常德相遇的,不是冥冥中有個人在撮合著嗎?可是,從今以後,也許是永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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