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化者(第1/7 頁)
童羽鵲抱著自己的藥包,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在他身邊圍著四五個修士,每一個的外表都帶著幾分逃難過後的狼狽。
此刻,小大夫正蹙著眉頭,細細地給病人裹緊殘肢。
他臉上一左一右,各自沾了幾抹灰痕,看起來還挺對稱,像極了兩撇喪喪的下垂鬍子,原本就神似垂耳兔的外表,這下子看起來更像了。
“小、小大夫,我似乎沒事了。”
那個正接受包紮的修士臉色慘白,卻仍然竭力做出豁達的模樣:“我這手腕斷得整齊乾淨,你包紮的又好,已經沒有大礙了。其他兄弟身上也有傷,你也給他們看看。”
童羽鵲咬緊嘴唇,傷感的眼神彷彿被死死粘在了修士斷掉的手腕上,一直把兩隻眼圈都憋出一股溼潤的紅意。
他慢慢點了點頭,強行把目光從那隻齊根斷去的手腕上撕開。
“好。”童羽鵲聲音帶著一絲悶悶的沙啞腔調,“下一個是誰?有沒有誰剛才中毒了?要是有中毒的,先來我這兒拿兩粒解毒丸。”
他們這些人,都是剛從埋伏中脫身的倖存者。
之前得知舞紅綃要來的訊息,一眾散修們紛紛四散奔逃。
舞紅綃愛在天上飛,因此非常顯眼,一回頭就能看見。那麼大一個血色大魔王掛在散修們的後腦勺上,大家當然得玩兒了命的跑。
……然後沒跑出多遠,就被一群事先埋伏好的魔域弟子打了包抄。
有人崩潰大叫:“舞紅綃不是一向以單打獨鬥聞名嗎,怎麼這回還是組團兒來的啊!”
不論如何,普通的魔域教眾,起碼比舞紅綃好對付多了。
經過一通慘戰,不少人七零八落地殺出包圍圈,暫時找了個安靜的地方落腳。
只是,本來就人數不多的小隊,因此被分解得更散了。
像童羽鵲身邊這四五個,還是大家半路在林間碰上,後湊起來的。
修士們圍著童羽鵲站了一圈,自發排好順序。大家有的交談、有的放哨、有的專心致志把脈開藥。
無一人注意到,在隊伍最外圈裡,一個低垂著頭的男性修士,身上逐漸泛起的異樣。
首先,是他的眼珠。
正常人的瞳孔總是位於虹膜正中央,最多因為情緒變化而放大縮小。
可這個男人眨了眨眼睛,再睜開時,漆黑的瞳孔就像一粒滴溜溜的藥丸,調皮地滾出了虹膜邊限,蹦蹦跳跳地在眼白上骨碌個不停,彷彿是一個忽然在被窩裡挖出玩具的孩子,只想驚喜地玩個痛快。
他的兩隻手也像瘙癢似地,從袖口伸進去,止不住地在身上抓撓。每撓一下,一條長長的皮肉就翻卷過來,彎彎曲曲的,像乾癟灰白的刨花。鮮血還不等從傷口溢位,就化作一道淡淡的、細細的灰氣,咫尺之間根本無法令人覺察。
等到兩條胳膊都被撓得像是盛開的重瓣菊花後,男性修士才晃了晃腦袋,用肩膀擠開自己前面擋著的人,徑直往童羽鵲的方
向走去。
“小、小、小大夫……”
鬼化之前,他大腦裡殘餘的最後一個念頭,是找杏林道醫治。
於是在完成鬼化以後,他像是個醉醺醺找不到腦子的醉鬼,轉動著僵硬成木板的舌頭,像從牙膏皮裡擠出最後一絲膏體那樣,擠出頭腦裡僅剩的語句。
“我手桑、手哼、手上,有、有、有傷。”
他一邊這麼說著,一邊僵硬地張開自己的十指,往童羽鵲眼珠的方向送去。
“看看吧,給我看看吧,我手上有傷啊……”
男人模糊不清的哼哼聲,像是一百隻蚊子在同時盤旋。
童羽鵲察覺不對,驟然抬頭,正好與那張瞳孔在眼白上游離亂動,看起來彷彿長了四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