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第1/5 頁)
骨節被趙珩攥得青白。
皇帝霍地回首,厲聲道:“傳周截雲入宮!”
何謹甚少見皇帝這般聲色俱厲,心中不由得一驚,“是,是奴婢這就去傳周大人。”
他戰戰兢兢地垂首退下,然而多年察言觀色成了本能,大著膽子悄悄抬頭,但見皇帝端坐在桌案前,腰背依舊挺拔秀直,然眉眼含倦,面容蒼白,幾與綿紙同色。
何謹忽地想起皇帝死而復生後,他們在陪都相見的第一日。
皇帝緩緩睜開眼看向他,即便滿目血色,依舊脈脈含情。
不像今日,似有萬千重擔鎖帝王在頸上,他已至強弩之末,馬上就會倒下。
何謹如遭雷擊,渾身猛地一顫。
他別過頭,匆匆踏出書房。
秋日夜裡風冷,吹得何謹身上涼透了,繁雜的思緒頃刻間涼了下來。
皇帝是天下之主,他心道,哪裡用得著你一個奴婢可憐?
他闔目,深深地吐了口氣。
再睜眼,已一切無恙。
……
不足片刻,周截雲便至御書房外等待皇帝傳召。
周大人甫一接到火油庫險些被失火的訊息,立刻就要向皇帝請罪,正與宮中來傳旨的內侍相遇。
“陛下。”何謹小心翼翼地喚道:“周大人來了。”
內裡沉默許久。
何謹悄然抬眼,只能看見簾櫳後一個垂首靜坐的影子。
周截雲低頭而立,御書房太靜,靜得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越來越急促。
趙珩開口,“讓他進來。”
皇帝的聲音傳出,冷且倦。
何謹忙撩開簾櫳,請周截雲進去。
武將入內。
他身量高挑,步伐本又大又快,只是面對著不遠處的身影,他只覺雙腿似墜了鐐銬般,挪一步都分外艱難。
未至帝王五步內。
“陛下。”周截雲俯身下拜,額頭緊緊壓在地上,“罪臣來遲了。”
死寂。
肌膚與黑金石板緊密貼合,奇怪的是,他卻沒有覺得地面寒涼。
他的體溫此刻比這塊石板更冰冷。
“唰。”
他聽見衣料擦磨作響,彷彿是皇帝終於動了。
如將心剜出置於油鍋般煎熬。
兩排牙齒死死咬著,周截雲面色繃得青白。
皇帝信他至深,他卻未盡到統領之責,險些釀成彌天大禍!
周截雲垂眼,道:“罪臣蒙天恩深厚,卻瀆職失察,雖萬死不足以抵過,”他自覺說得流暢,在外人聽起來卻艱澀無比,“罪臣辜負陛下信賴,請,陛下降罪。”
皇帝道:“罪臣?”
不是周截雲想象中的雷霆之怒,一如既往的醇潤好聽,只是透著好些疲倦。
周截雲心緒愈加翻湧,道:“是……”
喉口似堵了把刀子,割得周截雲嗓子生疼。
他不敢再多說。
生怕再吐出一個字,就會發出難堪的哽音,明明是他失職,若再在陛下面前表露出此等模樣,倒像是為了躲避責罰而惺惺作態一般。
“誰說你是罪臣?”皇帝問。
在周截雲聽來聲音悠遠,如隔九天之外。
他卻聽得一清二楚。
什麼?
他愕然地想。
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這是帝王盛怒前的明知故問,還是他在闡述一個事實。
“三司未曾會審,朕亦未看到言明你罪責的奏疏,”趙珩望向周截雲,從他的角度看,正好能看見武將緊繃如刀刃的下頜線,“不過是險些失火,這樣的小事,毓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