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失憶(20)(第1/3 頁)
第二重夢境沒有在五毒房中那樣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但整體是冷色調的,只有宮燈火燭帶來暖色光源。
入目都是白,殿內雕花窗欞上掛著的、門簷垂下來的、廊柱纏繞著的,都是白色。
這是一條長長的廊道。
辛禾雪緩步向前走著。
因為缺少僕從打掃,連月的大雪在院中堆了又化,化了又堆,已經堆積到了連廊的石板上。
每走一步,衣袍褶起的裙襬飄曳開,粉底皂靴踏過石板,產生細碎的踩雪聲。
辛禾雪意識到,在這段記憶構築的夢裡,他的身體狀況已經很差了,是最差的那段時間。
因為長期與母妃一同被圈禁在這冷宮當中,吃穿用度的份例從內務府開始一步步向這內城最西北角的宮殿,一環接一環地剋扣,真正到他們手上的已經沒有多少了,本就是天生多病身,再缺乏溫養的條件,於是無聲無息地衰敗下去。
他那時的身體狀況,就像是外表好看,而內裡破碎的紋路清晰可見,一件漏風易碎的琉璃瓷器。
吹一陣冷風,走三步路,能咳兩次血。
漫天風雪淹沒破敗的宮殿,紛紛揚揚的雪片和硃紅色的殿門一起吞沒了他。
辛禾雪記得他十八歲生辰過後,靈魂和這個小世界終於能夠融洽相處。
而恢復清醒意識沒過多久,母妃病逝了。
也許是因為天氣變了,也許是因為積年累月下在飯食中的慢性毒藥。
辛禾雪將肩上的斗篷解了,交給自幼跟隨在身側的侍女,他撩開衣袍,跪在白色的宮殿中央,面對的是母妃的靈樞。
他的手掌心抵住冰冷的地板,動作緩慢,但完完整整地磕了三個頭,直到額前浮現淺淡的紅印,向這位給予自己第二次生命的女性道別。
在撐起身來的一瞬間,辛禾雪右手搭上身側的矮几,左手卻忽然無力地發軟,眼前白點黑點從下方升起來,在視野中心炸裂開。
病懨懨身軀一歪,手腕瞬時產生刺痛感,但勉強重新撐住了。
侍女慌忙地攙扶起他,“殿下……”
辛禾雪抵著額角,侍女將銀色斗篷重新擁到他肩上。
宮殿中響起心肺都要碎出來的咳嗽聲。
侍女:“殿下!奴婢、奴婢去喚太醫……”
辛禾雪淡聲:“不必。”
在侍女雙手顫抖地捧住鮮血淋漓的帕子時,辛禾雪舌苔發澀,他雖然才真正擺脫痴傻的狀態,但太醫院裡會有多少人手與其餘嬪妃的家族私下勾連,在這個由權力中心向外,從上至下腐敗成爛泥的王朝裡,是可以估量的。
他不會吃那些太醫開的藥。
他需要一個足夠安全,至少比當前安穩的環境以延續生命。
辛禾雪記得自己當初的選擇。
父皇在半個月之後駕崩了,很巧的是,在宮內外奔忙國喪時,辛禾雪“丟”了一枚玉佩,在冷宮
外牆的走道中。
更巧的是,這時候司禮監秉筆太監從這條道走過,撿到了那枚玉佩。
先帝壯年在位時,外戚干政,文官集團黨爭不斷,而晚年先帝沉溺於求仙問藥,宦官弄權,勢力網遍及朝廷上下。
辛禾雪第一次親眼見到這位九千歲——遊義。
司禮監秉筆太監,兼任西廠提督,看起來和那些吊梢眼的乾瘦太監全然不同,身穿緋紅緞面蟒袍,身材高大,立在雪地中,從身形氣質上看,更適合任職錦衣衛的指揮使。
對方拾起了雪地裡的環形雙魚玉佩。
辛禾雪雙目微微眯起,視線在和遊義身後跟隨的小太監成功對上之後,又若無其事地垂落,望著雪地,他鴉青色的睫羽顫了兩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