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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找個地方去避避暑,你呢?〃
〃我不走,我留在巴黎。我還以為你也留下呢。我原盼望著……〃
她戛然收住口,聳了聳肩。
〃夏天這兒不是熱得夠嗆嗎?對你身體很不利呢。〃
〃對我身體有利沒有利,你才無所謂呢。你打算去哪兒?〃
〃莫雷。〃
〃查利斯也去那兒。你該不是同她一起去吧?〃
〃我和勞森一塊兒走。她也打算去那兒,是不是同行我就不清楚了。〃
她喉嚨裡輕輕咕嚕了一聲,大臉盤憋得通紅,臉色陰沉得可怕。
〃真不要臉,我還當你是個正派人,大概是這兒獨一無二的正派人呢。那婆娘同克拉頓、波特和弗拉納根都有過私情,甚至同老富瓦內也勾勾搭搭……所以他才特別為她費神嘛……現在可又輪到你和勞森兩個了,這真叫我噁心!〃
〃喲,你胡扯些什麼呀。她可是個正經女人,大家差不多把她當男子看待。〃
〃喲,我不想聽!我不想聽!〃
〃話說回來,這又管你什麼事?〃菲利普詰問道。〃我願上哪兒消夏,完全是我自個兒的事嘛。〃
〃我一直痴痴地盼望著這樣一個機會,〃她喘著粗氣,彷彿是在自言自語,〃我還以為你沒錢出去呢。到時候,這兒再沒旁人,咱們倆就可以一塊兒作畫,一塊兒出去走走看看。〃說到這兒,她又猛地想起了露思·查利斯。〃那個臭婊子,〃她嚷了起來,〃連跟我說話都不配。〃
菲利普望著她,心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他不是個自作多情的人,以為世上的姑娘都會愛上自己;相反,他由於對自己的殘疾十分敏感,在女人面前總感到狼狽,顯得笨嘴拙舌。此刻,他不知道她這頓發作,除了一洩心頭之火外還能有什麼別的意思。她站在他跟前,身上套著那件邀遏的棕色衣裙,披頭散髮,衣衫不整,腮幫子上還掛著兩串憤怒的淚水,真叫人受不了。菲利普朝門口瞟了一眼,本能地巴望此刻有人走進屋來,好馬上結束這個尷尬的場面。
〃我實在很抱歉,〃他說。
〃你和他們都是一路貨。能撈到手的,全撈走了,到頭來連謝一聲都不說。你現在學到的東西,還不都是我把著手教給你的?除我以外,還有誰肯為你操這份心。富瓦內關心過你嗎?老實對你說了吧,你哪怕在那裡學上一千年,也決不會有什麼出息。你這個人沒有天分,沒一點匠心。不光是我一個人……他們全都是這麼說的。你一輩子也當不了畫家。〃
〃那也不管你的事,對嗎?〃菲利普紅著臉說。
〃喲,你以為我不過是在發脾氣,講氣話?不信你去問問克拉頓,去問問勞森,去問問查利斯!你永遠當不成畫家。永遠!永遠!永遠當不成!你根本不是這塊料子!〃
菲利普聳聳肩,徑自走了出去。她衝著他的背影,大聲喊道:
〃永遠!永遠!永遠當不成!〃
那時光,莫雷是個只有一條街的老式小鎮,緊挨在楓丹白露森林的邊沿。〃金盾〃客棧是一家還保持王政時代遺風的小旅舍,面臨蜿蜒曲折的洛英河。查利斯小姐租下的那個房間,有個俯瞰河面的小涼臺,從那兒可以看到一座古橋及其加固過的橋日通道,景緻別有風味。每天晚上用過晚餐,他們就坐在這兒,喝咖啡,抽菸卷,談藝術。離這兒不遠,有條匯入洛英河的運河,河面狹窄,兩岸種著白楊樹。工作之餘,他們常沿運河的堤岸溜達一會。白天的時間,他們全用來畫畫。他們也跟同時代的大多數青年人一樣,對於富有詩情畫意的景色感到頭痛;展現在眼前的小鎮的綺麗風光,他們偏偏視而不見,而有意去捕捉一些質樸無華的景物。凡是俏麗之物,他們一概嗤之以鼻。西斯萊和莫奈曾經畫過這兒白楊掩映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