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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古代北方的強敵驟然入侵,萬里長城的萬千烽火同時點燃的時候的壯景,才能與之稱雄道雌。這沉重的壯景像橫梗天宇的崑崙山緊緊壓迫著尤瑜,他平日的高慢自大已不見了蹤影,他只感到自己渺小得還不如浮塵螻蟻。此刻,他想起王勃的名句: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頓時不禁周身戰慄,感到無名的恐怖。他想,當年王勃雖然感到了關山難越的悲痛,但他尚只是暫時失路,異時還有別的路可走;王勃當時雖難越關山,但他日後還有機會能越關山,又何需悲!而今天,全國一盤棋,此處失路,別無他途;日後想越關山,也無異於緣木求魚:這才是超越千古的悲痛。為了苟延殘喘,尤瑜反覆告誡自己,此後處處只能低調,決不能像往日那麼張揚;危難當頭,時刻應該如履薄冰,小心應付,庶幾能在夾縫中求得生存。
尤瑜此刻更清楚地意識到,嚴懲梁大膽,不過是殺雞儆猴。可是梁大膽硬挺硬撐,讓姚令聞們亂了方寸,慌了手腳,這才讓自己這隻可憐的猴子的毛,未被燒光。尤瑜正在感激梁大膽的時候,不知不覺已走出了關帝廟大門。老天正板起的周倉的黑臉,沉重地壓下來,不斷地沉重壓下來,把遼闊的天空壓縮成一個窄狹的黑洞;它又像神話中的魔鬼,不時抓起冷冰冰霰雪,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讓他感到刀割似的疼痛。奇寒難當,尤瑜像害了虐疾一般,篩糠似地渾身顫慄。此刻尤瑜身後似有一串噼噼啪啪的腳步聲急驟響起,他疑心沉睡了千多年的關聖帝君,已感受到備施斧鉞的劇痛,已命令座下執大刀的周倉,來緝拿他歸案。為逃避劫難,他只好急急如漏網之魚,狼狽逃走……
事後,尤瑜進一步瞭解到,他把自己看成猴,那是老鼠懸秤鉤,過高地估量了自己。在高達他們眼裡,其實他還不是猴,也是隻小小的雞。據訊息靈通的人士透露,真正的猴兒是縣長成大山,因為成大山在開會時曾多次當眾頂撞過他,這在書記二十年的革命生涯中,還是他碰到的第一人。要是在過去戰爭在年月裡,早就以不服從軍令為由嘣了他。但現在是和平時期,政策明確,他豈可橫行無忌?兼之,成大山戰功卓著,曾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和朝鮮民主主義共和國的最高榮譽勳章(。dushuhun。)的獲得者,是上了銅板冊的雙料英雄,要從這銅板冊上勾掉他的名字,至少得透過省裡,他的手臂還沒有這麼長,手掌也沒有這麼寬,過去不能、也不敢把他劃成右派?今天也不敢遽然將他定為中游,列入批判物件。正在他愁腸百結、憂心如焚的時刻,善於察言觀色、早鑽進書記肚子裡的蛔蟲姚令聞,歪曲總路線的精神,向書記敬獻了一條火燒中游的毒計。書記認為此計絕妙,它可以敲山震虎,殺雞儆猴,讓成大山乖乖聽命。於是他立即決定,從梁大膽開刀,步步進逼,徹底制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成大山。還有訊息靈通的人士說,成大山也是一隻雞,至於成大山背後深藏的猴子是誰,應該是地委裡面給書記掣肘的政敵。只是時機未到,天機不可洩露。書記以為這樣步步為營,那些與他過不去的政敵,就會一一被他掃除。他怎麼也沒料到,他的步步為營的連環妙計剛剛起步,就風雲驟起,麗日藍天變作了傾盆大雨。小小的梁大膽像塊巨大無比、堅硬如鋼的頑石,堵住了他大展拳腳的前路,讓他一籌莫展。因為書記想到,對右派,中央也只給戴上帽子,降薪開除,對處於中游的人,又怎麼能消滅肉體?因此,當梁大膽暈厥過去、成大山怒吼的時候,他也覺得這樣對待,不符合中央的政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於是只好違心地作出了放梁大膽一馬的決定。清除政敵才挪出第一步,就碰上了釘子,高達當然就不好再走第二步,因而他尤瑜這隻躲在頑石背後的猴子,才倖免於火燒火燎之苦。
鑑於目前的危殆處境,尤瑜覺得自己只能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工作。可是由於他已被別人目為中游,甚至下游,雖然他眼下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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