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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身上的肌內,也許羨慕也許嫉妒,他轉著腔說:&ldo;共產黨員吃苦在先,生死不怕!&rdo;說完,就轉身往河裡跑。他的奔跑姿勢古怪稀奇,活似木偶運動,動作大步伐小,滿身都是荒謬表情。父親看著指導員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鼻酸眼辣,他幾個大步跨出,撲到河邊,把半截身子入了冰水的指導員攔腰抱住,像託一個稻糙人,輕鬆地把他託上岸。
父親罵道:&ldo;媽拉個巴子你好性急,死在河裡魚都不吃你。&rdo;
父親把指導員放在地上,吩咐民夫們快給他穿衣服。指導員嘴唇硬了,說話嗚嗚嚕嚕,聽不清楚。原任連長把軍大衣脫下來蓋在指導員身上。父親誇獎道:&ldo;十一指子,還行。&rdo;
父親脫得一絲不掛,在河邊彎腰踢腿活動筋骨,小母驢憂愁地看著他。他說;&ldo;別看我別看我,你這個小娘們。&rdo;
民夫隊裡有笑的聲,也有研究父親那件遭過狗咬的傳家寶貝的目光。
他撒了一些尿抹在肚濟眼上。
他拿著指導員那根棍子往河裡走,腳踩得冰凌破碎,發出啪啪聲響。
一踏進河水,父親不由地打了一個兇猛的哆嗦,一股寒氣從腳底猛烈上升,似乎不是涼,而是兩股電,兩百根針,沿著腿骨、骨髓往上爬行,速度極快,嗡一聲到達腦袋,眼前劈啪放了一陣綠光。父親叫了一聲娘,怪腔怪調,惹得岸上人笑。他繼續往前走,身上爆起雞皮疙瘩,面板繃緊,頭髮梢兒奓煞,似乎劈劈啪啪微響,腳起初還能感覺到水底卵石,幾步後就什麼也感覺不到了。父親喊了幾句流氓口號,聲音嘀溜溜轉,嘴裡一片牙響,舌頭僵冷,喊不出口號來了。往前走,水漸漸淹至大腿根,他的猙獰雞頭縮得如一隻蠶蛹,那個過分發達的獨蛋兒歪歪地貼在盆腔上,絲絲縷縷扯不斷的鈍痛,這地方是父親身上的要害,他遵照爺爺的意旨加倍地尊重它寶貴它,不敢有一點點損傷。沒有它老人家就沒有我們,這話雖近流氓但確是真理。不囉嗦這些盡人皆知之的話。後來它老人家整個兒淹沒在河水中了,父親用一隻手捂著它,但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了,恐慌與痛苦由此產生。父親的另一隻手拄著棍子,試探著前邊的河。水淹至辱下時,他已到達河的中央,這是最深的地方,水流因寒冷顯得不太湍急,幾簇似乎凝固的灰白。浪花附著在父親身體一側,他移動得很緩慢,岸上的人替他焦急。這時他感覺不到冷,全身似被針扎,甚至有虛假的熱呼呼在心裡出現。他的眼球冰涼,運動不流利且目光朦朧,河面上好象有霧但其實沒有一縷一絲霧。太陽照在河上照在父親身上,金色的陽光很美麗很溫暖,父親到達對岸緊接著又涉回來。
上岸時他相當狼狽,手腳並用,身體變成一座拱橋。幾個民夫跑過去把他架上來,把一件破棉襖披到他肩上。他雙手捂著寶貝,臉相難看之極。許久,他齜著牙,笑著,結結巴巴地說:&ldo;操他姥姥個冷。&rdo;
小母驢熱情地撲上來,用她的毛茸茸緊貼著父親的涼冰冰。父親招呼過一個民夫,伸手摘掉他頭上的氈帽,捂在了自己的小雞巴上,氣得那民夫破口大罵。高密東北鄉風俗:摘下別人的帽子象徵性地戴在自己的小雞巴上,是對戴帽人的巨大侮辱,其喻意是:你的頭等於我的雞巴。那民夫上前搶帽子,被父親避開。民夫罵餘豆官,操你二舅你欺人太甚,父親說,別生氣二哥,我凍毀了,哪兒都不冷就這兒冷,你們都是兩個蛋,我只有一個蛋,你們凍壞一個還有一個,我凍壞了就沒有了,放心放心你的頭是你的頭,我的蛋是我的蛋,怎麼也長不到你頭上去,見到解放軍我幫你要頂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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