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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小顏繞著大圈，跑到爺爺他們前邊去，又拐上土路，一溜塵煙，向著高密東北鄉跑去。

爺爺迷糊片刻，立刻覺悟。他用手拍著大腿，說：&ldo;糟了，這個票算白綁了！&rdo;

兩個小土匪不知奧妙，傻乎乎地問：&ldo;他們去哪兒？&rdo;

爺爺不說話，對著馬隊開槍，但馬隊已跑得很遠，匣槍子彈只能打中馬蹄彈起的塵土和清脆悅耳的蹄音了。

精明的小顏率馬隊趕到東北鄉，徑奔我們村莊，直撲我家房子，他可是輕馬熟路。這時爺爺正挪動雙腿，向著家鄉飛跑。曹夢九的兒子養尊處優慣了，哪裡吃過這種苦？僅跑了一里路，他就躺在地上不動了。一個小土匪建議：&ldo;撕了算啦，省得累贅。&rdo;爺爺說：&ldo;小顏一定抓我的兒子去啦！&rdo;

爺爺把昏厥的曹公子掄上肩頭，慢吞吞地走起來。小土匪催促，爺爺說：&ldo;晚了，慢著點吧，只要這個小畜生活著，什麼事都好辦。&rdo;

小顏帶著縣兵闖進屋，把我奶奶和父親抓出來，捆在了馬上。

奶奶怒罵：&ldo;瞎了狗眼！我是曹縣長的乾女兒！&rdo;

小顏獰笑著說：&ldo;抓的就是你這個乾女兒。&rdo;

小顏的馬隊在半道上與爺爺相遇。雙方都用槍指著&ldo;票&rdo;，幾乎是擦肩而過，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爺爺看到了倒剪著雙手，騎在馬上的奶奶，和被小顏攬在懷裡的我父親。

小顏的馬隊擦著爺爺他們身邊走過，馬蹄聲輕捷，馬頸上的銅鈴叮噹，馬上的人都面帶微笑，只有奶奶滿臉怒容，看著路邊上滿臉懊喪的爺爺，高聲說：&ldo;佔鰲，你快把我乾爹的孩子放回去，把俺娘倆換回來、&rdo;

爺爺緊緊攥住男孩的手，他知道這孩子遲早要放，但不是現在。

雙方交換人質的地點，還是定在墨水河的木橋上。爺爺動員了東北鄉的幾乎全部土匪，有二百三十多個，都荷槍實彈，或躺或坐，麇集在木橋北頭。河裡冰凍尚存，邊緣部分已被春天的空氣融解，化出兩條繃帶般的綠水，中央的冰塊表層斑駁淋漓，沾染了一層北風吹來的黑土。

半上午時分，縣府的馬隊從河南邊堤上，逶迤而來。馬隊中夾著一乘小轎，由四個漢子抬著，顫顫悠悠地漂游。

縣府裡的人佔著橋南頭，雙方答上話。與爺爺對話的，是儀表堂堂的縣長曹夢九。他面帶笑容，親切和藹地說：&ldo;佔鰲，你是我的幹閨女女婿啊，怎麼連小舅子都綁？缺錢花告訴你乾爹一聲就是羅！&rdo;

爺爺說：&ldo;我不缺錢花，我忘不了那三百鞋底！&rdo;

曹夢九撫掌大笑道：&ldo;誤會，誤會吆！不打不相識！賢婿，你翦除了『花脖子』，功莫大焉，我一定給你往上秉報，論功行賞。&rdo;

爺爺蠻橫地說：&ldo;誰要你論功行賞！&rdo;嘴裡雖是這般說，心其實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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