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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曉說：&ldo;月牙泉嗎？也不算假……&rdo;但的確不再是天然形成的、可以被稱為塞上奇蹟的綠洲了。方曉停頓片刻，問顧一銘：&ldo;你不喜歡？&rdo;

顧一銘不喜歡。

他想起那些捨不得刪除的照片，想起碧水黃沙之間，方曉如少年人般的面容，回答道：&ldo;拍照很漂亮。&rdo;

方曉便笑起來：&ldo;是小顧拍得好。平時也拍嗎？&rdo;

&ldo;不怎麼拍。&rdo;

&ldo;那你平時做什麼？&rdo;

&ldo;練槍。&rdo;

顧一銘說。然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方曉準備換話題了，又很小聲地補充一句：&ldo;還有……看朋友圈。&rdo;

&ldo;朋友圈？微信？&rdo;方曉很意外，&ldo;小顧，你的相簿不是空的嗎？&rdo;

&ldo;……只是看。&rdo;

顧一銘有點兒偶像包袱，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愛崗敬業的射擊運動員，不該愛看這個‐‐但他就是愛看。顧一銘不喜歡交流，沒有能談天交心的朋友，理解世界的方式也跟人不一樣。多看別人的朋友圈，就好像能多瞭解其他人生活的世界。教練們普遍認為顧一銘自制力不錯，但其實他網癮挺重的，不刷時還會覺得焦慮。顧一銘深刻懷疑自己的輕度近視其實不是因為射擊，而是因為每晚熄燈後縮在被窩裡看手機。

方曉從聽到那句&ldo;朋友圈&rdo;開始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等到他們終於從月牙泉走回景區入口，排上了鳴沙山坐駱駝的隊伍的時候，方曉實在沒忍住，感慨道：&ldo;小顧你真可愛。&rdo;

顧一銘板著臉站在原地。

方曉輕咳一聲，試圖岔開話題找補，結果一時語塞，奮力思考了半天也沒想到該說什麼，最後乾巴巴地重複道：&ldo;就……挺可愛的。&rdo;

又停頓了片刻，補充道：&ldo;褒義的。&rdo;

然後回身看了顧一銘一眼，誠摯道：&ldo;真的。&rdo;

他像是怕顧一銘賭氣，爬上駱駝背的時候都特地回頭看他，結果沒踩穩腳蹬，從駝背滑了下來，帶得屈膝跪下的駱駝也傾斜了身體。事情發生得太快，顧一銘都沒來得及扶一把，方曉已經右腿單膝著地跪進了沙漠裡。

方曉很蒙，從沙子裡爬起來的時候還是一臉茫然。顧一銘繞到他面前，蹲下`身檢查他的膝蓋，確定沒事之後還順手替他撣掉了褲腿上的沙子。這舉動明顯使方曉不自在了。他縮回右腿，跟來扶他的駱駝主人道了謝，又去跟被他撞了一把的駱駝道歉，左顧右盼，就是不肯看顧一銘。方曉騎的是匹白駱駝，漆黑的眼睛和下垂的眼皮看起來柔順又委屈。他順了順駱駝的背，額外給了駝主幾十塊錢，讓給駱駝加餐。

駝隊像一根曲折的繩索，顧一銘的駱駝跟在方曉之後。他望著方曉的背影，想，到底是誰可愛啊。

敦煌跟北京地理位置上有三個小時的距離，卻統一使用北京時間，因此就算是秋天，天也黑得格外晚。下午七點，顧一銘與方曉隔桌對坐，西斜的陽光懶散而慷慨地落下，照在油膩的木桌椅，套著塑膠袋的鐵餐盤，燒烤架，驢肉黃面，還有空了一半的芬達汽水瓶。

這裡是沙洲夜市，敦煌著名的小吃街，與大部分西北景區的小吃街沒有不同。隔壁的商業街上滿是來自義烏的紀念品和明顯是機繡的圍巾，處處顯示著同質化的特性。類似的場景顧一銘路上見識了不止一次，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