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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完前因後果,賈衢最後長嘆一聲:“若知要來此不見天日處,餘昔日必不敢為此也。”
是勳注目賈衢,捋捋鬍鬚,不禁對這個年輕人感起興趣來了。並不在於賈衢能寫會算——這年月識字的人雖然不多,但混跡士人群中的是勳,還真不會把普通讀書人當寶貝——而在於賈衢見到自己以後,態度雖然恭敬,但是絕不卑屈,回答問題思路清晰,言辭便給,便頗有當日張德容在左馮翊時的風采。不想草野之間,還有這般人物,其名雖不著史,卻亦未可小覷啊。
“汝是哪裡人,表字如何稱呼,如何陷身匈奴之中?”
賈衢答道:“餘乃襄陵人氏,本亦縣內顯族,惜少孤家貧,因而往依外兄於平陽。匈奴佔據平陽,不幸被擄為奴。小字梁道。”
“賈衢賈梁道?”是勳略一沉吟,已知究竟,不禁微笑起來,“汝可願入我門下麼?”
賈衢之名,是勳幾無印象,但加上本籍襄陵。其字“梁道”。腦海中的零碎片段也便得以拼合起來了。史書曾言。此人少年時與同輩遊戲,即好模仿軍伍之事,其祖父賈習異之,雲:“汝大必為將。”口傳其兵法數萬言。
長大以後,賈衢自河東小吏做起,歷仕曹操、曹丕、曹叡三代,官至豫州刺史,曾經力挫孫權。救出了被圍的大司馬曹休,死後諡為肅侯。《三國志》中,即以揚州刺史劉馥、兗州刺史司馬朗、揚州刺史溫恢、幷州刺史梁習、涼州刺史張既,與此賈衢等六人合為一傳,譽之為“精達事機,威恩兼著,故能肅齊萬里”,實漢魏之際的名臣也。
當然啦,史書上並未用賈衢之名,這人後來改了名字。叫做賈逵,而其長子。便是後來司馬家的第一忠犬——賈充賈公閭。
是勳心中暗自得意:“吾昔薦劉元穎,關中得張德容,不想今日又得賈梁道,此莫非天意乎?”
是勳自認為並沒有什麼王霸之氣,即便官居侍中,守牧河東,真正有骨氣計程車人,也不會一聞其名就納頭便拜,如同很多不靠譜的穿越小說那樣。然而賈衢被送來礦上,做個小小的計籌員,還每天看到會有死人被抬出去草草埋掉,就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黑暗,突然間光芒閃現,郡太守竟然要收自己做門客,那還有不滿口答應的道理嗎?為脫苦海,骨氣啥的也便只好拋諸腦後了。急忙下拜:“願為主公效死!”
是勳當即就帶著賈衢上路,並且很快便為自己能夠發掘出這個人才而感到歡欣不已。原來賈衢雖然家貧,賈氏卻是襄陵大族,親朋故友遍佈河東郡內,故而他少年時代,各處訪親、遊歷,對於郡內的道路是很熟悉的。是勳此番北巡蒲子、北屈二縣,自然也找了嚮導,但那些嚮導多為兵丁、小吏,除了識路外別無所長,不似賈衢,各地的風物、人情,乃至歷史、掌故,全都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使得是勳旅途絕不寂寞。
自壺口山北上,不日即抵達北屈縣城。縣令出城相迎,接入衙署,呈遞計簿——全縣共戶七百,口三千七百,真是貧瘠得令人難以想象……
而且北屈城防也很薄弱,就跟是勳起家的?邯城有得一拼,土兵不足百名。這樣的城牆,一推就倒,這樣的兵丁,一掃就空,別說阻擋袁軍南下了,就連普通三五十人的匪幫都難以剿捕。是勳望望身旁的夏侯蘭、孫汶,二人都是面色鐵青,看起來,這北屈縣城,是非放棄不可的啦。
至於老百姓嘛,也不用遷居了,高幹真想要這個大包袱,就讓他來背好了……
出了北屈,繼續北上蒲子,估計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所經過的道路本就狹窄,又年久失修,很多地方必須牽馬步行,不過越是這樣,是勳等人反倒越是踏實——看起來,幷州若派大軍殺來,便不可能由此南下,部隊根本就排不開嘛,等走到汾水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