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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指著手術檯,“一般人都懼怕它,特別是有過手術經歷的人,一躺上去,就會擔心自己能不能醒過來,可它不過是一臺老舊的機器,臺下的螺絲都生鏽了,我真怕它有一天斷掉——每次解剖屍體我都這麼想。手術前,為了保證屍體的乾淨,我都要做消毒和清洗,這是一個重活,有時得花一天的時間,甚至兩天,特別是那些因車禍或工傷致殘的屍體,我得用鑷子將碎皮爛肉一點點剔掉,這有點像剔牙,你說是吧?”
“沒人幫你嗎?”吳山問。
攝影師嘆了口氣:“哪有人願意做這種事,你能聽我細說,我很高興呢……”
“你沒有朋友嗎?”吳山覺得攝影師的情緒不太穩定,他聽出他的語調裡已經有些憂傷了。
“都是生意上的朋友,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他們認錢,我認貨,兩項一清,什麼都完了。”攝影師吞了一口酒,那紅色的液體滑入喉管,閃著耀眼的光芒。“也有特別的時候,”攝影師有點猶豫地說,“有人想免費儲存幾天,有人想省點錢,還有人需要特殊照顧——反正是為了死人,我也都一一答應了,可事一辦完,他們都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我要清洗、解剖、選材、構思、設計、藝術加工,同時進行廢屍的儲存或銷燬,業務的範疇內的服務和宣傳,還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干擾……總之很不容易的。”
“廢屍的銷燬?為什麼要銷燬?”
“佔地方,這你還看不出來?”
“都是沒用的?”
“是沒用的,我這裡空間小,都佔滿了,我拿什麼掙錢呀?”
“像廢品一樣扔掉?”
“埋了,或者用化學藥物融掉……”
“這不是違法嗎?”
“本來我也沒說我合法嘛。”
攝影師站得久了,拎了一把椅子坐下。“我說,你什麼時候把‘貨’送來?我等著呢。”
“你準備怎麼處理我妻子的屍體?”吳山本來想說“做了這麼久,怎麼沒見你進監獄”,可話到嘴邊換成了這一句,他不想惹他發怒,這是吳山說了之後才發現的,他本能地閃避,以此來贏得對方的信任。令他擔心的是,攝影師的目光變得日趨僵冷,談了這麼久,他有些煩躁,舉止間夾雜著難以掩飾的睏倦。“他想趕快結束。”吳山在心裡說,“難道他看出來了?不會的,這是他的地方,也許時間太晚了?或者寂寞?他想傾訴?炫耀?……到底是什麼呢?假如他對屍體不感興趣的話,那就說明他已有戒心了……”
正想著,攝影師說話了。
“當然是製成一件藝術品……我這麼說你沒意見吧——”
“你說吧,我聽著呢。”
吳山的心裡踏實了,接過“鬼谷子”扔來的一根香菸,從容點著了。
“剛才你看到的那些作品,一是製作週期長,二是藝術表現力弱,三是選材相對困難。今後的作品,大都取自神話傳說和民間故事,依照‘量材適用’的原則,以上三個缺陷都要儘量避免,我的第一幅作品取名‘天狗吞月’……”
“天狗?”
“你不必擔心,因為是死人,取材本身並沒有絲毫的痛苦,我只需要逼真的藝術效果。”
“人和狗?……”吳山在腦海中將人和狗的形狀作了對比,無論如何也找不出它們的“切合點”。
“第二幅作品叫‘女媧補天’,一個創世神話,取材廣泛,我準備用人的踝骨製作補天的‘五色石’,女媧的形象儘可能多的……”
“好了,我不想再聽了。”吳山插話道。
“鬼谷子”嘿嘿一笑,這笑聲使屋子顯得突然空曠起來。對吳山的反應,鬼先生起初是譏諷,說到後來竟是誇耀了。“說實話,我沒想到你是如此平靜,要不是因為你現在的憤怒,我真的以為你是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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