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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前胸上,再慌忙腳手地用手去幫人家擦,邊擦邊說對不起,女人離去後他就笑得前仰後合,像賺了多大的好處。那天他聽到三月說了那句話,立即扯起喉嚨唱開了:“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坑多路不平,河裡魚多水不清,么妹郎多花了心。”三月知道壞事了,很憂傷。但她什麼也沒說,眼睛潮乎乎的,又摘下一隻豌豆莢,想吹曲兒又沒吹。
在我的心目中,三月和她的姐姐,都像梨花一樣潔白,河水一樣清亮,為什麼要把蕩婦的壞名聲栽到她們頭上?她們跟普通鄉下人不同的,是不願自甘卑賤。她們追求美。美是平等的,可是,在人們的眼裡,美也有貴妃和貧婦之分。
其實三月說得一點也不錯,人如果沒有身體,就無法感受幸福。
不能感受幸福的人,就只能像苗青和成米那樣,爭吵不休;也會像大多數人那樣,忙忙碌碌的,幾乎什麼也不為,就為了把一生的光陰過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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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谷(1)
媽墳邊的這個堰塘,不知是哪朝哪代挖成的,聽爸說,他小時候逃荒來到這裡,堰塘就已經挖成了,據衛老婆婆說,她還在孃家當姑娘時,就常常聽說望古樓的人習慣把死者放進這口堰塘裡水葬。衛老婆婆的話不可信,從古至今,望古樓沒有水葬的風俗。但這一帶的確有一段不吃魚的歷史,哪怕在最艱難的歲月裡,樹皮草根吃盡,魚死在田裡,死在乾裂的堰塘裡,也沒人撿來吃。這似乎又為衛老婆婆的話提供了佐證。不過這已經不關緊要了,現在大家都吃魚了,早些時候,廣漢還把幾斤重的活魚扔進鍋裡去煮呢!我只是想,這口堰塘究竟有多大的年齡呢?看來至少有一百歲吧,說不定是兩百歲、三百歲,甚至跟望古樓一樣古老。
十多年前,堰塘幹過一次水,從淤泥裡掏出的龜,一隻重達數公斤,背殼上長滿了青苔。五丈抱了一隻去縣城裡賣,被一個文物專家發現,當即掏出五十元買去,經鑑定,說那隻龜至少有兩百歲。五丈家的敗落,就是從賣那隻龜開始的,村裡人說,那是一隻鎮山龜,幾百年來,保佑著望古樓的平安,五丈卻將其賣到那麼遠的地方,文物專家又將其運到重慶,放到長江裡,它成了背井離鄉的流浪漢,對那片生活了兩百年的土地,不存在任何義務了,但是,它因寂寞和懷念造成的痛苦,是可以想象的。它不能不恨將它流放他鄉的人。那些高壽的生物,都身懷異秉,不可理喻的神秘力量,使它們能夠輕鬆自如地懲戒和褒揚。自從賣掉大龜之後,五丈家就敗落了。這種敗落並非災難的突然降臨,而是敗落的命運點點滴滴浸入到他們的血脈裡,使血漿稀釋,流速減慢,整個家族不僅沒有了先前的霸氣,還呈現出萎頓的景觀,就像一直被人看好的莊稼,應該揚花結實的時候,卻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水分。
一般說來,挖堰塘是為了蓄水灌田,可是,堰塘下面只有零星的水田,村裡大半水田都在堰塘之上,那麼,它就是專供望古樓人洗衣餵牛的了。事實的確如此,從我記事那天起,堰塘的四周就回響著搗衣聲,暮霞流瀉的時候,耕牛成群結隊從村裡走來,站在水邊噴幾個粗粗的響鼻,就一陣豪飲。整個夏季,從早到晚,塘裡都是滾水的小孩,攪起底層的積垢,直往眼睛嘴巴鼻子裡灌,可他們全不在乎,直到某個孩子的家長跑來,抱走了放在塘邊刺籠裡的衣褲,吵鬧聲才停歇下來,一個接一個地光著屁股上岸。望古樓出生的人,不論男女,都會游泳,全仰仗這個堰塘的培育。山下雖然有一條大河,只有趕場天才從河邊經過,通常情況下,山上的人是不願意下河的。我常常想,要是沒有這口堰塘,望古樓一定會少去許多靈性。我甚至覺得,要是沒有這口堰塘,望古樓人的過去和未來都會是另一個樣子。
遺憾的是,現在已經沒有人在乎這口堰塘了。村裡人都嫌它髒,再不來這裡洗衣,而是走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