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主僕(第1/4 頁)
十五的月團總是香甜。
漆黑刑房裡,蓬頭垢面的囚犯縮在角落,啃著手裡半塊生黴的月團。
範正廉被關進刑牢已近一月,這一月裡,他由清名廣播、高高在上的青天大老爺淪為人人唾棄階下囚。每日吃不好睡不好,在刑房中與老鼠臭蟲為伍,連半塊生黴月團都是奢侈。
他每日聽那些獄卒閒談,得知貢舉舞弊一案至今,禮部上下震盪,天子怒逾雷霆,朝野裡裡外外查清一批官員私下賣官鬻爵,事已至此,他這個審刑院詳斷官多半也凶多吉少。甚至許是因為他原先將清名抬得太高,以至於東窗事發時,才會引得眾怒難平。
范家上下連同女眷皆被牽連,往日討好交往的權貴忙著明哲保身,他在這牢中呆了多日,起先還念著許有人能幫忙搭救一把,可直到渾身上下能送獄卒的金玉都已被蒐羅乾淨,也不見一個人前來探往。
官場就是人走茶涼。範正廉嚼著嘴裡的月團,恨恨地想。
正想著,暗處傳來人的腳步聲。那個總將眼睛望向天上的獄卒站在牢門,滿臉不耐:“說好了一炷香,快點!”
他身後的人“嗯”了一聲,待獄卒走後,才露出一張熟悉的臉。
“祁川?”範正廉驚訝。
“是我,大人。”
燈火下,男子半張臉陷在黑暗裡,看不清楚神情,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木訥。
然而這木訥在眼下孤立無援的範正廉眼中,立刻便成了親切。
範正廉一把抓住鐵柵欄,幾乎要將臉全部貼上去,激動道:“你怎麼來了?”
他沒想到還能再見到祁川,他如今戴罪之身,身邊所有奴僕手下理應被牽連,他以為祁川也身陷囹圄,未曾想他居然好端端站在眼前。
範正廉遲疑道:“你……沒被為難?”
祁川搖頭:“小的只是錄事,他們沒在我身上查出什麼。”
他這麼一說,範正廉適才記起。自打他回到盛京赴任審刑院,刻意壓著祁川官職不讓他升遷,一介小小錄事,的確不易被人放在眼裡。
祁川沒說什麼,只從身後的食籃裡端出幾碟酒菜,從欄縫中遞給範正廉,道:“小的知道大人這些日受苦了,小的無用,幫不上忙,就帶了點吃的過來。”
範正廉看了看祁川,又看了看他遞來的燒鵝,不知為何,心中突然生出幾分感慨。
他在這獄中許久,一月間看遍人情冷暖。落井下石的、乘人之危的,趁火打劫的,到最後雪中送炭,願意冒險來看他的,竟是這個他不怎麼看在眼裡的奴僕。
原先打壓他的那頂錄事官帽,眼下倒令他難得生出幾分無地自容之感。
祁川默默倒酒給他,範正廉接過來,忽地苦笑一聲,說:“小川,落到這個地步,也只有你願意來看我了。”
“小川”這個稱呼太過久遠,祁川愣了一下,過了好半天才低聲道:“大人對小的有恩,小人感激不盡。”
範正廉嘆了口氣。
其實他與祁川自幼長在一起,主僕情誼絕非尋常可比。當初祁川想要進族學唸書,秦家家貧,秦父不願出銀,更罵他不知天高地厚,是範正廉說服範母出了祁川那份束脩,帶他一起進了書院。
書院中不乏富家子弟,見祁川出身低賤肆意欺辱,範正廉幫忙護著。而祁川也會偷偷幫範正廉抄習功課,那時候感激是真心,袒護也是真心。
只是人與人間,貴賤早已註定,祁川忠心耿耿、聰明伶俐,可惜卻是賤奴之子,令人遺憾。
範正廉問:“外頭現在怎麼樣?”
“禮部應當沒有迴旋餘地了,御史臺對此案十分看重,老夫人和夫人那頭小的已打點過,會好過一些。”
範正廉點頭,又左右看了一下,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