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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嫂來家裡反覆追問,她還是猶猶豫豫:“太遠啦”,“太貴啦”,“我自己會暈車,要去祭掃多不方便”……種種理由。
所有人和母親爭執不下,最後找到了我。母親還是讓我決定,自從父親在我讀高二中風後,她就認為我是一家之主了,凡事讓我拍板。
特意從廣州趕回老家的我,最終是被那裡的清淨和安寧打動,當然,我也不得不承認,我有種很強烈的補償心理——父親突然離世的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不是哭泣,而是滿肚子的怒氣,我憎恨自己再無法為父親做點什麼。虧欠得太多卻沒機會補償,這是於我最無法接受的事情。而如今機會來了。我很高興地贊成了,母親也不好再說什麼。
臨到父親要搬家那天,母親卻整天在抹淚,誰問都不說原因,怎麼樣就是沒辦法讓她開心起來。氣惱的我把她拉到一個角落,帶著怒氣問,怎麼這個時候鬧。母親這才像個孩子一樣,邊抽泣邊說:“我是想到,以後再無法每天去和你父親打招呼了。”
骨灰盒很沉,因為是石頭做的。安葬的那天,一路上,旁邊的那幾個堂哥邊看著有點狼狽的我,邊對著骨灰盒和我父親開玩笑:“小叔子你故意吃那麼胖,讓你文弱的兒子怎麼抱得住。”
要安置進墳墓裡的時候更發愁了,我絕沒有那種力氣單獨抱著,讓骨灰盒穩當地放進那個洞裡。而且風水先生一直強調,生者是不能跳進那洞裡去的,甚至身體任何部位的影子也都不能被映照到那洞裡。
最終的商量結果是,我整個人趴在地上,雙手伸進那洞裡,堂哥們幫我把骨灰放到我手上,我再輕輕地把它安放進去。
趴在這片即將安放父親的土地,親切得像親人。輕輕把骨灰盒放入,眾人發出總算完成的歡呼,我不爭氣地偷偷掉了幾滴淚。那一刻我很確信,父親很高興我的選擇。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很確信。因為這土地是那麼舒服、溫暖。
第二天早上醒來母親和我說做了一個夢,夢裡父親說,黑狗達給我買的新房子好舒服啊。母親說完,這才笑了。雖然接下去那幾天,還是為不能去和父親打招呼而失落了許久。
其實,關於父親的墳墓我還是有遺憾的。雖然墓地有將近十平方米,但還是無法修建成我最喜歡的祖輩那種傳統大墳墓。
那種大墳墓至少需要四五十平方米的地方:中間是隆起的葬著先人屍骨的冢,前面立著先人的名號和用以供放祭品的小石臺,圍繞著這個中心,是倒椎形的高臺。
每次總是家族的人一齊前來祭掃,先是點燭燒香,然後還要用彩色的紙粘滿這整個高臺。
清明節多風,空氣也溼潤。滿身大汗地貼上完彩紙,我習慣坐在高臺的隨便一個地方,任溼潤的風輕撫。
我特別喜歡清明家族一起祭掃的時刻。每一年祭掃總是不同光景:老的人更老了,新的人不斷出來,看著一個又一個與你有血緣關係的老人,成了你下次來祭掃的那土堆,一個又一個與你同根的小生靈誕生、長大到圍著我滿山路跑。心裡踏實到對生與死毫無畏懼。
因此回來的這幾天身體雖然不舒服,我還是隨他們早上到陵園祭掃了父親和二伯,下午執意要和家族的人步行到山上去祭掃祖父祖母、曾祖父祖母、曾曾祖父祖母、曾曾曾祖父祖母……滿山的彩紙,滿山的鞭炮聲,滿山的人。那炮火的味道夾著雨後的水汽,在山裡拉拉扯扯的——這就是我記憶中清明的味道。只不過,以前我是最小的那一個孩子,現在一群孩子圍著我喊叔叔,他們有的長成一米八五的身高,有的甚至和我討論國家大事。
在祖父祖母的墓地,這些與你血脈相連的宗親跟著不變的禮儀祭拜完,也各自散坐在這高臺上,像是一起坐在祖宗的環抱中,共同圍繞著這個埋葬著祖宗的冢。
那一刻我會覺得自己是切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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