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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抬頭一看,眼前是一片濃濃的翠色。
陽光透藤而入,一地芳草長得萋萋茂茂,點綴著各色野花,真是好一幅天然的地毯。宮內幾乎絲毫未經過人力佈置,物什寥寥,看上去一目瞭然。一塊略為平整的樹根盤在宮南,上面擺著些樹葉樹枝,似乎被用作桌子。桌子後邊,一位半裸少女紫發垂地,隨意斜坐草坪上,托腮瞑目,似乎在思索什麼。
步小鸞叫道:“紫姐姐!”
紫凝之輕輕睜開雙眼,淡紫色眼波隔空傳來,說不出的柔和卻也說不出的尊貴,就如晚春中最後一朵紫蓮,觸目皆是溫柔婉約,卻又風骨自潔,讓人不敢起褻玩之心。
她似乎輕輕嘆息了一聲,從桌子後走了出來。她雖然不會武功,但動作極為輕盈,全身唯一的裝飾不過纖腰間一片紫葉,徐徐臨風而動。她走到步小鸞跟前,將手上疊好的裙子遞給她,微笑道:“小姑娘,你的衣服姐姐穿不了了,現在還給你。”
步小鸞瞠目結舌,呆呆的望著紫凝之,道:“紫姐姐,你真好看。”
紫凝之淡淡一笑,將衣服交給步小鸞身旁的相思。她紫眸中掠過一絲沉沉的憂傷,對小晏道:“蜉蝣國曆史上,從來不曾有過殺人兇手。”
小晏歉然嘆道:“出了這樣的意外,不止害了白姑娘的性命,還讓白家百代心願灰飛煙滅,在下心中也極為難過。只是請女王陛下相信,紫石體內屍毒未清,心性大變,此番出手傷人絕非她的本意。”
紫凝之看了小晏一眼,輕輕道:“這位公子的話我當然是相信的。然而,在蜉蝣國中,每一個人的生命是世間最值得尊重和寶貴的東西,只有有了生命,才能創造一切。褻瀆生命是世間最殘忍的罪過,必將受到最重的懲罰,這並不以犯罪者是否知道、是否情願而改變。”
小晏嘆道:“女王陛下言之有理。那麼紫石姬按律當承受何等樣的懲罰?”
紫凝之輕輕看了他一眼,道:“不是她,而是公子你。”
小晏還未回答,千利紫石已駭然抬頭道:“你說什麼?”
紫凝之嘆息道:“記得《左傳》中有個故事,趙穿弒靈公,太史董狐不書穿而書盾,趙盾辯解弒君者為趙穿,董狐曰‘子為正卿,亡不越境,反不討賊,非子而誰?’孔子聞曰,讚道:”董狐,古之良史也,書法不隱。‘何者?趙盾職責所在,不可免罪。正如這位姑娘為公子僕婢,犯下的罪過,自然要歸於公子督管不嚴所致。“
千利紫石道:“紫凝之,人是我殺的,有什麼懲罰你儘管動手,不必牽連到少主人!”
紫凝之淡淡道:“法則如此,我也沒有辦法。除非——”紫凝之看了小晏一眼,道“除非你的主人立即將你逐出,你二人再無瓜葛,所有罪責自然歸你一人承擔。”
千利紫石雙拳緊握,胸膛起伏,過了良久,才平靜下來,轉身對小晏道:“紫石不才,請主人立刻將我逐出。”
小晏微微搖頭,道:“紫石自幼跟隨我左右,名為主僕,實同兄妹,她惹下的過錯,自然該由我承擔。”
千利紫石抬起頭,臉上一片驚訝之色,喃喃道:“少主人——”聲音哽咽,再也說不下去,眼淚如斷線之珠,紛紛跌落。
紫凝之將目光挪開,嘆道:“我族人若犯下罪過,只需女王動手,將其記憶中有罪的那一部分清除掉。惡念越重,清除的範圍越大。此後,此人心惡念已盡,族中也再沒人以犯人視之。因而——”紫凝之注視著小晏,緩緩道:“對於我族而言,極刑清除此人的全部記憶。千百年來,我族重未有過殺戮之事,也從未有過處罰的先例。我本以為,這種刑法只存在於傳說,是對惡魔的封印,也是對族人的威懾。沒想到此罰居然自公子始……”紫凝之搖頭微嘆:“不知公子以為這個處罰是否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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