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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淑感激地說,她之所以能重回幼兒園任教,多虧了小朋友們和家委會的不懈努力。她關切地問:「小林最近怎麼樣了?」
「他……」
林奢譯會去哪兒, 又能去哪兒?
施妤回到了h市。
久違地,她回到了兩人原本居住的家。
雖然一直沒有住人, 不過林奢譯偶爾有機會,都會專程趕回來做一次大掃除。施妤在房間裡的各個角落轉了一圈,一切依然是記憶中的模樣,她也並沒有發現林奢譯的身影。
直到——她沉默地望向了對面的林家。
僅有一步之遙的距離,但自從林奢譯搬來和她一起住後,她再也沒靠近過那間房子半步。
那門落滿了陳年的灰塵和蛛網。
施妤敲了下。
一聲驟然的悶響在僻靜的樓道中迴蕩開來,沿著回字形的樓梯蜿蜒向下,一層一層的鈍意,攆磨著她的心。
施妤知道,林奢譯一定就在裡面。
懇求施妤的目光停留。
哀求施妤的憐憫。
祈求施妤的不要離開。
猶如一種自然而然的本能。
即使施妤對他笑。
即便施妤愛他。
施妤承諾不會離開他,卻也沒辦法得到片刻的滿足。
如果有機會能夠將施妤徹底留在身邊,如此昭示勝利的最終結局,誘惑心智的解脫,他如何能輕易地放手?
倘若非要用一方的死亡來證明這種濃烈的愛……
在每一個與施妤對視的瞬間,林奢譯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麼。
施妤在林家的餐桌下面,找到了蜷縮著的林奢譯。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試圖拉他出來,而是和他一般鑽進了桌子底下。
施妤原本以為林家早已經打掃乾淨了。
是當初她和林奢譯耗費了一整個暑假的時間,一起擦拭乾淨的。然而此時她從躲藏在桌下的小孩視角,朝外看,孩子那麼小,反襯得周遭一切都在被無限的放大。
原來那藉由簾布透進來的光線,依舊如畸形的四肢,詭異地交纏在一起;那看似光潔的地板上,遍佈了細微的道道劃痕,縫隙中殘留著枯涸血跡……那股腐爛粘稠的血腥氣味,並非她的錯覺,而是從林家最潰爛的內部散發出來的,無論她和林奢譯如何努力,都永遠修補不了它的崩壞和失常。
那一天。
驟然爆發的爭吵,慟哭,以死亡相迫的挽留……林爸和林媽,懷著無法被切割的摯愛與恨,如兩方因晦暗日光而生成的扭曲影子,開始了提線木偶的表演。
避無可避的小孩,被迫觀賞著演出。
延伸的桌沿遮擋住了上方的視線,小孩看不見木偶臉上的表情,卻還能看到木偶的腳,那插了尖刀的腳心,在地板上拖拽出一道道的猙獰痕跡。
此後的每一天,小孩縮躲在餐桌的下面。
他麻木地盯著空無一人的地面,而那表演就在他的腦海中反覆上演,重複不斷的暴怒和哀泣聲。直到施妤把他從林家強行拉了出來,她因此成為了他唯一的精神寄託。
林奢譯將無限的愛意投射在施妤的身上,那愛,最終折回他的心裡,也把他內心深處最狼藉、最不堪的感情照得一清二楚,把他切割的遍體鱗傷。
施妤曾想,不應止於此。
他忍耐疼痛,他也理應在傷口上獲得新生。
但林奢譯說:施妤,對不起。
他空洞地睜大了眼睛:「我愛你,但我沒辦法相信你。」
倘若只能用一方的死亡來終結這種畸形的愛,他所能做的,只有拼盡最後的偽裝,在徹底的自我掩埋和瓦解前,護送施妤安心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