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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門口的門衛迎上來說了句法語,見他沒有反應又馬上換了英語講話:“能為您做什麼嗎?先生。”
他不知道要做什麼,隨口問了一句:“休息室在哪裡?我要等個人。”
門衛替他開門,指了指大堂的西面,他徑直走進去,在一個能同時看得到大門和電梯廳的位置上坐了很久。落日的餘暉穿過古色古香的黑色鑄鐵窗稜照進來,在鑲嵌著金線的米黃色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淺淡卻炙熱的影子,時間似乎在他身邊飛逝而過,一轉眼,天已經快黑了,窗外仿造老式煤氣燈樣式的吊燈亮起來,再加上路燈和霓虹,整個廣場上流光溢彩,像是個什麼節日似的。
直到七點鐘,他才想起來那一晚將是他第一次在巴黎登臺。他趕回歌劇院,早已錯過了最後一遍彩排。像往常一樣,主劇場的後臺看起來就像是個凌亂破敗的倉庫,舞臺上銀白的眩光透過深紅色絲絨幕布的縫隙和邊沿照進來,在無數面化妝鏡之間往返折射。穿背心和舊牛仔褲的工人們拿著道具和佈景板穿行其間,女演員們身穿精美到不真實的舞衣,肩膀上卻又披著一件再真實不過的混紡開衫,下襬起了毛球,前襟沾著油漬。
導演看到他,張開雙手,不是擁抱,純粹為了表達情緒:“您能不能學會回電話?或者,退一步說,讓什麼人替您回一個?”
Han愣了一秒鐘才回答:“我不知道我的電話在哪兒,對不起。”
Lance Osler從他身後不遠的地方跑過來,把手機塞到他手裡,在他耳邊輕聲道:“在這兒。”
他在第二幕中上臺,那一幕的主題是紅寶石。大部分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一個身著深紅色舞衣的女演員身上,只有第十一排左側靠近過道的位子上,一個男人始終盯著他。那個人隱身在幽暗的觀眾席裡,Han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知道他身旁的位子始終空著,紅色絲絨椅套在黑暗裡顯得猶如爛熟的葡萄一樣甜膩而濃郁。幕間休息之前,那個男人站起來,了無聲息的走了。大約有兩秒鐘時間,Han忘記了舞步,垂手站在臺上,看著觀眾席盡頭那扇包著黑色皮面的門,一尺寬的白色光線亮得晃眼,卻又在那道門後面嘎然而止。
他不記得那之後發生的事情,緊接著的記憶片斷是次日早晨,他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他起來開門,門外站著Lance Osler。
“所有人都在等你。”Lance對他說。
他想起上午九點鐘開始的彩排,跟著Lance穿過旅館幾乎密閉的走廊,坐電梯下樓。
電梯轎廂三面都是鏡子,他和Lance都儘量避開彼此的眼睛,卻發現這很難。他們走出酒店大門,Han循著模糊的印象朝兩條街之外的那個廣場走過去,那和他們排練的劇場是完全不相干的方向。時間可能已近中午,但因為是個雨天,光線依舊冷而黯淡,路上行人不多,偶爾有一把色彩豔麗的雨傘在水幕中展開,闖進他的視線。
“你這是要上哪兒?”Lance惱怒的問他。
“替我請個假好嗎?”他只拋下這麼一句話,在雨裡繼續朝錯的方向走。
Lance追上來抓住他,“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能談談嗎?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Han停下腳步,回頭打斷他:“不是現在,真的,不要現在講。”
他臉上的表情讓Lance做出了一些退讓,但卻還是跟著他,喋喋不休的問:“你沒事吧?你要去哪兒?要幹什麼?”
Lance人不錯,就是話太多了。Han突然想起這麼一句評價來,許多人都這麼說過,包括他們倆在芭蕾舞學校的老師卡拉曼洛夫斯基先生,還有Esther。他儘量強迫自己不去想Esther。他想甩開Lance,但路口的紅燈亮了,他被迫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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