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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切的始作俑者何光,說來可悲可嘆又可恨:一切盡因他而起,他卻是最清白的一個。
但他瘋了。
說瘋或許不太嚴謹,但他確實不大正常了:一夜之間彷彿老了二十歲,頭髮都白了,人也糊糊塗塗的,許多事想不起來,甚至有時候還會不認人。
馮大夫親自確診後跟晏驕討論了,一致認為何光在遭受空前打擊後進行了自我封閉,強行剝除何阮死後的所有記憶:
他堅持認為何家還是那個自己說一不二的太平風光的何家,夫人對他言聽計從,幼女和兒子也都健康快樂的成長著。
「告訴夫人,該操持著給他們成家了!」何光清醒時總會顛來倒去的說這兩句話。
外人都說他活該,只是可憐最無辜的何明。
那個原本稚嫩懦弱的少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寡言的大男孩。
樹倒猢猻散,何夫人死了,何光瘋了,何家名下的鋪面紛紛倒閉,掌櫃們卷錢跑的卷錢跑,賠本甩賣的賠本甩賣,根本沒有幾個人願意留下共患難。
就連傳說中兢兢業業的管家也在夜裡撬開庫房,偷了幾套金銀器皿後強行找少東家說這是他多年來的酬勞,然後連夜回老家了。
何光被迫提前挑起家庭重擔,勉強收拾了一塌糊塗的殘局,在短短數日內變賣家產,遣散僕人,然後在一個雨夜帶著瘋瘋癲癲的何光消失。
曾經赫赫有名的何家,徹底消失在萍州城內。
百姓們瘋狂討論了小半月,最終還是因為主人公都不在,缺少持續注入的新鮮感而漸漸遺忘,一切好像重新歸於平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就像那縱橫的河面上,哪怕風雨時再如何波濤洶湧,可一旦太陽出來,什麼就都消失了。
無論悲傷還是歡樂都只是自家的,外人終究只是看客。
三月初的綿綿細雨比冬日多了幾分溫柔甜美,細如牛毛的雨絲悄然滋潤著翠綠的草、紅艷的花,將它們的色彩暈染的更加濃烈,或直接落入河中,在恬靜的水面上濺起一圈圈漣漪。
幾輛北地構造的馬車衝破薄如紗的雨幕,悄然出現在萍州城。
隋玉的親生父母來了。
也不知是本就這麼瘦,還是幾個月來過度的思慮交加所致,胡冰胡大人和胡夫人的面頰都明顯凹陷下去,兩雙眼睛裡也滿是血絲,下面四團如出一轍的烏青。
曾在邊城任職的文官身上往往都會帶有尋常文官少有的舒朗大氣,葉傾是這樣,胡冰也是如此。
他本該漂亮的鬍鬚看上去已經許久沒用心打理過了,嘴唇也乾裂起皮,嘴角還很不美觀的掛著幾顆巨大的水泡。
胡夫人的眼睛不太好,要人到了跟前約莫一臂左右的距離才能看清,出入都要丫頭扶著。
饒是這麼著,她還是頭一個跌跌撞撞的下了車進了門,甩開想要過來攙扶的丈夫,淚眼婆娑的朝著晏驕跪了下去。
晏驕在她跪下去的瞬間就跳了起來,然後帶著人七手八腳的去攙扶,結果這邊還沒扶起來的,那頭胡冰又跪了。
「大恩大德沒齒難忘,區區一跪,還請千萬不要拒絕!」
晏驕下意識看向龐牧,龐牧拍了拍她的手,搖搖頭。
在他們看來,此事不過舉手之勞;但在胡冰夫婦看來,一家團圓之恩猶如再造,若一味推辭,只怕兩人這輩子都過不去這道坎了。
胡冰夫婦倆鄭重行了一禮,稍後落座時才後知後覺的看到晏驕微微隆起的孕肚,越發感激涕零。
「夫人身懷有孕還替下官和拙荊如此操勞,真是,唉!」
「快別這麼說,」晏驕忙道,「那會兒可都還不知道呢,再說了,我也很喜歡阿玉那孩子。」
「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