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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續的是什麼?」
「雞黍之交終有信,勿忘冰鑒負初心。」
「續得很好。」酈道永雖是笑著,眼神卻有點悲傷起來,又似乎有點無可奈何。
言君玉不會寫詩,但也知道他一定聽懂了意思。本來他是傳信的,信傳到就可以走了。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問道:「是為了他嗎?」
「什麼?」
「你父親告你忤逆,讓你被奪去功名,是因為他嗎?」言君玉知道這樣問是失禮的,但還是忍不住。
酈道永也不是一般人,竟然也不覺得冒犯,坦蕩答道:「是。」
「為什麼?」言君玉仍然不解:「你可以娶一個門第低只想要錦衣玉食的妻子,或者贖個名妓,雖然名聲也不好,但是這樣的才子也不少,至少你父親就不會告你忤逆了,你父親是因為你不願意傳宗接代……」
酈道永的眉毛挑了起來。
「這話是你想出來的呢?」
「是容皓說的。」言君玉很老實地承認了。
事實上,是容皓以前評論酈道永時說的,他是七竅玲瓏心,又風流,所以想了許多歪點子。言君玉雖然聽了個半懂不懂,但也覺得似乎有點道理。
「料你也說不出來這話。」酈道永淡淡道:「你真想知道?」
言君玉點頭。
「因為我不想傳宗接代,我覺得洛衡就是這天下最珍貴的人,他值得一個完完整整的酈道永,除了他,我妻子的位置不會給任何人。他是賤籍也好,是琴師也好,這層皮囊下,他與我是一樣的人。」他平靜地看著言君玉:「你們都問我,我倒想問問你們。我一片真心,要跟他一生相守,怎麼就比世人低賤到哪去了?皚如天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特來相決絕。千年前就有這樣的詩,怎麼到了我們身上,你們反而不記得了?要是洛衡是個女子,你們也能出主意,讓我娶妻納妾,傳宗接代?」
言君玉被他問得愣住了。酈道永這一番話如此荒誕乖僻匪夷所思,但細想之下,竟又無可反駁,不由得他無言可答。
酈道永見他愣住,反而笑了,道:「況且你也見過洛衡,你覺得以他的脾氣,我但凡踏錯一步,這輩子還能見到他的人?」
梨子衚衕裡的那個琴師,確實是如同傲骨錚錚的文士一般,想也知道,是寧折不彎的。言君玉知道他的詩寫得好,只怕文才不在酈道永之下,世人大概會覺得教坊司的賤籍是不配和江南世家的才子相提並論的。
但酈道永這個人,怎麼能以世情來判斷呢?
這世上竟然有這樣的道理,兩個人,不論身份如何,地位高下,相貌般配與否,只要兩情相悅,他們就是全然平等的,必須付出同等的代價,不能打一點折扣。
自己當初在梨春院沒能問成酈道永的那個男子和男子如何成婚的問題,在今日得到了答案。
言君玉心中情緒激盪,一時竟不知道說什麼好。他沒遇到過好老師,不知道這就是被人點化關隘的感受,只怔怔看著酈道永,不知道說什麼。酈道永只是帶笑看著他,隔著牢欄,彷彿兩人身處的不是詔獄的牢房,而是待客的廳堂一般。
言君玉醒悟了過來,倉皇地看了一眼周圍,顯然想到了身處何地,他的表情很快地垮下去,顯得有點可憐。
「但是你……」
「但是我要死了。」酈道永淡笑著補完他的話:「我早知道了,聖上心窄,詔獄裡死了不知道多少文官了,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在寫那出《昭君出塞》時,就已經知道這結局了。」
「那你為什麼還要寫!」言君玉急得汗都冒出來。
「言君玉,你去過江南沒有。我幼時在江南長大,江南的海邊有一種青蟹,每年從海中回到灘塗產子,到了春分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