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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四歲的時候並不知道我的國家被佔領了,對此一無所知……我當然看到了軍隊、大兵和坦克,但是對我來說,這些全是壯觀得很的奇景。”
對文德斯來說,哈克貝利?費恩的密西西比河要比萊茵河或莫塞河親近多了。然後到了近年來,當文德斯不得不開始面對商業對那些理想化影像的剝削時,這筆來自美國的童年珍寶也變成了噩夢。約翰?福特的景緻現在變成了萬寶路的國度,美國人夢想著一場進行中的廣告戰役,文德斯忍受不了迪斯尼樂園的生活,他開始覺得自己再也呼吸不到真正的影像,只有虛假影像的糟糕氣味。
文德斯在《美國夢》裡寫到:我離開紐約才10分鐘,美國就變成了噩夢,這樣大的一個國家,每個鄉鎮卻一模一樣。然而幻滅並不意味著拋棄,就好像戰爭摧毀了保羅舅舅的生活,給予他噩夢,讓他迷惘,而他依然需要生活下去。
《迷失天使城》裡保羅用汽車運送被槍殺的以色列人屍體,以為他是恐怖份子中的一個,他帶著拉娜沿著荒漠般的公路運送屍體,在911以後他依舊抱著捍衛美國的理想,哪怕所做的一切努力只是以卵擊石。他全副武裝地闖進一間疑似有恐怖分子活動的房間,結果裡面只有一個終日臥床的乾癟老太,由於沒有人能夠幫她修理遙控機,她只能看同一個頻道,頻道里是美國政府反覆的宣言。而最後保羅舅舅發現以色列人根本不是什麼恐怖分子,只是一個需要用洗衣粉紙盒換錢的流浪漢,兩個無所事事的白人小孩在街頭殘忍地槍殺了他,所以需要被捍衛的或許並不是美國人的安全,所以在拉娜從小生活著的國度裡,街道上的普通人們會在雙子座大樓倒塌的時候歡呼。
粉碎天使城(2)
那個晚上在汽車旅館裡,保羅舅舅再次噩夢,喊叫,哭泣,我們被攻擊了,你們這些混蛋,我們被擊中了,我的天。
第二天他們沿著公路去往紐約,車子的後面掛著一面小小的美國星條旗,經過公路上的晨晨昏昏。幾乎所有文德斯拍的美國電影裡面都有這樣的公路鏡頭,傷感動人,百看不厭,下雨,陰霾,晴天,清晨,傍晚,華燈初放,經過顏色鮮豔的加油站,可口可樂售賣機,廢棄沙發,玻璃打碎了的快餐店,汽車墳場,生鏽的大型玩具,經過荒涼的城鎮,經過熱鬧的都市。這就是文德斯的公路,衰敗的公路,很多當年的小鎮居民都在一夜間搬遷得無影無蹤,新的公路被不斷的建造起來,而舊的公路則變成荒蕪灼熱的空曠地帶,淘荒者和冒險家的樂園,倒是乾燥的氣候讓那些破敗的建築物全部都保留了下來,說明這兒昔日的生機勃勃,偶爾有一株仙人球,或者一間螺絲生鏽的臨時房,沒有知道這是哪兒,而只是哪兒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屬於文德斯的公路總是筆直的,開闊的,車是破的,加油站在荒漠裡,無線電總是開著的,從黃昏到凌晨,外面的光線昏昏沉沉地變化著,永遠不知道汽車顛簸到了公路的哪段,只聽得到收音機裡,U2或者LOUD REED的音樂往復迴圈。
文德斯或許是想要開著輛掛了美國國旗的小車,開到真正的荒漠地帶去的,從城市間出走,走到那些被現代文明所遺忘的角落裡面去,他童年時懷著的美國夢其實尚未泯滅,而他所能夠找到的反思方式便是走到城市文明的盡頭去,在那兒沒有安迪?沃霍爾的工廠女孩和瑪麗蓮夢露,沒有巨大的廣告牌和霓虹燈,只有被拋棄的東西,那些東西屬於記憶,無法被複制,無法被大量生產。文德斯熱愛那些通往荒蕪景緻的道路,草木瘋長的花園,紅土地中長出的樺樹……有的時候他走一整天的路,只是為了拍攝,一處長著暗色小灌木叢的丘陵,對於他來說,這一切都像是一部公路電影的完美開場,只是更加地夢幻。
《迷失天使城》的片尾曲《Letter》也是科恩唱的,這就像是文德斯寫給美國的一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