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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善棠微微勾唇,見她閃避他的注視,手已探向她腦後,不由分說地弄散她的纏頭,讓那浸染溼氣的雪絲披瀉而下。
“你?!”這男人十分、非常、極其懂得如何來惹她發火。霍玄女氣息又是一促,天可憐見,她牙根已磨得生疼不已。
動作略嫌粗魯地從他手中搶回自己的頭布,她連語調都聞得出火藥味了——
“沒有染料辦不成啦。”
他欲笑不笑,淡淡道:“待船靠岸,還怕取不到所需的染料嗎?”
聞言,她微怔。“你……打算在哪裡靠岸?”
他神情難測,靜瞅著她。“待得時候到了,你自然便知。”
他在防她。
她心底嘆息,猜測著連環島的船隻此時不知追蹤至何處,她想傳出訊息,卻一直等不到連環島平時在海上用來作為聯絡的雪鷗,如今方位再移,去處茫茫呀……
而這男人防著她,原也無可厚非,他確實該提防她的,只是,她不該因如此的距離和對立的角色,模糊地興起惆悵。
才談妥所謂的“交換條件”,狼鬼一聲令下,“海蒼號”半個時辰後立即拔錨升帆,載足了補給品,往北北東方位而去。
正值夏秋相交,海面上除風勢較強、偶有疾雨外,航行還算得上平順。
如此又過幾日,天候越近北邊越是寒涼,霍玄女在艙房裡盤腿練起呼吸吐納的功夫,讓熱氣流轉,勉強能夠抵禦,待入了夜,卻往往在睡夢中被凍醒過來。
一日夜裡,她再次顫著唇醒來,見鳳善棠就坐在榻邊,高大身影籠罩而下,在小小艙房中倍具威脅感。
她端持著姿勢動也未動,聲音全梗在喉頭。
被擄來的這些天,除幾回作弄的強吻,他不曾再進一步侵犯她,後來她才知,這艙房原是他所有,可教她佔據後,他便和一干手下擠在下艙的大鋪,要不就乾脆睡在甲板上,從未如現下這般。
兩人對峙著,她緊張地聽見自個兒咚咚、咚咚的心跳,努力地在幽暗中分明他的輪廓,盯望著那瞳底忽明忽滅的火焰,猜測他究竟已瞧著她多久。
突然之間,他將膝上的一疊東西擱在她面前,嗓音平板,甚至還有點命令的口吻:“船中必須小心火燭,不能點火爐過夜,你蓋著它睡。”
“什、什麼?”她尚未抓到重點,他已然起身,頭也不回地踏出艙房,留著她傻怔怔地躺在原處。
待觸控了那疊東西,攤將開來,竟是一件簇新又寬大的軟裘。
按理,軟裘應是搶奪而來之物,有可能是他黑吃黑吞了誰家的貨,也有可能是近日劫了外邦來朝的貢船——狼鬼與連環島倒有一點相近,就是不打正當商船的主意。
軟裘裹身,霍玄女說不出心中異樣的情愫,她縮在毛茸茸的暖意裡,指尖順著一片柔滑細毛撫上自個兒臉容,才知唇上有笑。
船於大海中又行兩日,霞紅時分在一座島崖底下靠岸,就在霍玄女好奇地以為已來到狼鬼的巢穴,未料及眾人雖下船,卻僅部分的人留在這座海中孤島,其餘的則分別上了另外三艘三桅漁船,連打扮裝束也安分許多,像是尋常的船工和遠海捕魚人家。
她踩上平穩的陸地不到半刻鐘,立即又被帶上漁船,那男人根本沒打算對她這個“俘虜”說明什麼,而她也不會傻得去自討沒趣,反正……就靜觀其變吧。
緊接著四、五日,船折回南下,終於在船上清水即將用盡之前,泊進杭州灣。
他這麼大費周章地更換裝扮和座船,為的便是掩人耳目,在海上燒殺掠奪的狼鬼,回到陸地上來,竟成了辛勤工作又安分守己的漁家兒郎?!
這男人的種種越來越像一道詭謎,越解越益迷惑,有個聲音在她耳邊極輕、極輕地喃著——莫之能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