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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蘭因絮果 · 池塘
水道清淤,陳季棠聘了個法國工程師,那人建議他把河底的淤泥囤積在沙洲中央,來年或可造出一片沃土來。陳團長是不會讓自己的兵的,但他可以讓彤城縣的鄉民來種,多收一點糧,便少被人制約幾分。
於是就有了這兩座高塔,其實前幾日才完工,上面的飛索還沒人用過。
陳季棠會是第一個。他喜歡不必要的危險,因為年輕,因為不惜命,因為知道老天是不會輕易收了自己的。
五六歲時,還沒被陳仁美認回家,母親總會用法文唸叨。
「那個醫生一定給了我假藥。」
「我該把你丟給那個假醫生。」
「你讓我無法呼吸!」
兒童的語言是匱乏的,他們會記住每個聽到的句子,就算這些句子無法理解。
他明明和空氣一樣,因為是男孩子,母親與她的客人們在一起,從不避諱他,有時候是沙發上,有時候是床上。他就是空氣,又怎麼會讓母親無法呼吸呢?
後來大了,漸漸明白母親話裡的意思,墮胎藥的真假無從考證,但他從此深信自己是被老天眷顧的。像他這樣的野種,能從母胎安然活到這麼大,已是神跡,今後拿命去冒險,贏面也必不小。
比如和盛懷蘭的冒險。
他是身心早慧的男孩,童年的經歷讓他更能坦然面對自己無恥的一面,他愛過自己的妓女母親,也愛過像妓女一樣的繼母,只是非常淺淡,在母親為了一百塊銀洋讓陳仁美帶走自己的時候,在盛懷蘭也吞下墮胎藥的時候,一切都風流雲散了。
「季棠,你別怨我,這孩子來的不是時候,那陣子老東西不在家,你又有洋人血統,瞞不過去的。」
陳季棠記得自己沒說話,二十歲不到就當父親,太早了點,他不曾為那個未出世的小野種難過。扛不住母親口中的墮胎藥,便是被神遺棄的野種。
今天,他又依仗著上天的偏愛,試用新飛索,烈日下江風送爽,果真順利到了彼岸,回望過去,江對面的高塔上只隱約看得見一個白色身影,不知道她有沒有膽和自己一樣。
盛懷初已經到了,昨日電話裡便說過了,專程來接她的,看來他的傷勢並不如杜樂鏞派來的人說得那樣嚴重。
如果今天尹芝沒來找自己,而是和前幾日一樣,耐心地待在宅院裡,或者現在不要跟著自己過來,她也許很快就會坐上盛懷初的車,和他一道回上海了。
世事詭譎,越是努力想要去一個地方,越有一路困難重重。
陳季棠看著她白色的身影慢慢拉長,迎風飄起,微微笑了,這些時日的迷茫心情豁然開朗。
自己斷沒有生出別樣的情感,只是見過太多不幸,彷彿有雙能窺見未來不幸的眼睛。這雙眼睛落在她身上,心生惻隱,再移不開了。
尹芝的雙腳終於有了著落,她害怕得全身冰涼,甫一站定便道:「我過來了,你要說話算話!」
陳季棠道:「我對你,向來是說話算話的,可我們還沒到地方!」
這島上只有三三兩兩被陳季棠僱來的農夫,正在高地上搭幾座茅草屋棚,尹芝跟著他走了一程,看見的人漸漸少了,想起他曾今也是這樣,毫無預兆地把自己帶到小東門捕廳的刑房去,不由放慢了步子。
「到底要去哪裡?」
前面的人回過身來:「怕我成這樣,我就那麼嚇人麼?」
尹芝離他五六步遠,不再靠近了:「你差點讓我坐老虎凳,還說要掐死我從樓上扔下去……」 這人怎麼忘得這麼快?
「你也說差點了麼,我在對你作惡這件事上,可算是一無所成的。」
陳季棠腳下小路走到了盡頭,他撥開眼前一人高的雜草,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