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3/5 頁)

只見我重新穿上衣服，並整理好，再用手從髮際線往後穿過髮間。這還是跟珊瑚學來的。用手在自己髮間穿過時，自戀自憐的情緒便油然而生。橢圓形鏡子的鏡框是楓木做的，樸實莊重。洗臉檯是路易十六那種帶小抽屜的樣式，安放了一個洗臉盆，以及兩個高高的金制水龍頭。如果……如果我的家裡有這種帶小抽屜的路易十六洗臉檯，甚至有十來個這種玩意兒，我當然就會像喜歡戀愛的小斑鳩似的大大咧咧使用，因為這種東西就是為了讓你清楚身份，感到愜意製造的。

不管怎麼說，杜錫明律師告訴我吳超群確實為我再婚留下了一大筆錢，我覺得真滑稽，我的再婚只不過是在撒滿五臟六腑的地毯上匍匐前進，可杜錫明律師卻一本正經地從口袋裡掏出一個袖珍計算器來。

尊敬的夫人：

請注意您的錢財！您所得到的是一大堆數字和材料，百分比和機率。我感到遺憾的是夫人，我現在還沒有得到死者的超級授權，親自開啟那份有關您再婚贈予的遺囑！

我匆匆下樓，看到吳超群的同母異父妹妹諾諾——我的小姑子正往樓上來——她款款踩著鋪了薄薄的紅地毯的樓梯拾級而上，向我接近。她上身穿著珍珠灰色小上衣，下面是有熱帶風情的粉橘色長裙，跟我以往見到她一樣，她的樣子總是讓人魂不守舍。可能是這裙子不太方便走路，所以她用雙手把它往上提才能上樓，這一路走過來時就像一路向我行屈膝禮一樣。諾諾現在給人的感覺是非常鎮定，打扮得精精緻致卻不時髦風流。諾諾跟我從一開始有矛盾到成為親密的朋友。她現在正往後看，想知道她的男友——他們已經訂婚了——是不是跟上來了。

的確，我想不到諾諾的男友跟林肯是大學同學，顯然他的家世比諾諾的第一位男友安德烈好。這個叫戴浩龍的男友長得像流行歌星——線條豐滿的下巴透著力度，深陷的眼睛流露出沉著柔和的眼光，還有那顴骨和長長的鼻樑，而小小的耳朵包在弧形那麼漂亮的耳廓下，還有那勾人魂魄的彎彎的雙唇，頓時令這幢房子裡所有東西黯然失色。而且他說話帶很重的法語腔，這下讓我想到戴浩龍是不為人知的顯赫家族的公子，他從貝魯特來到香港……反正戴浩龍就是出生於這樣的國際富豪之家，來到香港讀中國散文，或學著將葡萄牙語翻譯成中文。戴浩龍是他的中文名字，而平時林肯他們都叫他戴尼，結果諾諾也叫他戴尼。我們剛要說話，吉尼斯妹妹捕捉到了我，於是帶我走到我“未來的婆婆”的婆婆——老薩萊格爾夫人居住的套房。

這位老公爵夫人身穿薰衣草色硬綢料晚裝，裙子下襬展得很開，就像薩萊格爾別墅走廊上的一幅肖像畫——那時英國王室公主客居在她家裡。老夫人臉上撲了厚厚的粉，嘴上塗了濃濃的唇膏，舉手投足無精打采，卻不能不審視我這未來的孫子媳婦。她身上有種貴族氣，令我忍不住去想象她的生活——雖然算不上驚天動地，卻遠遠勝於我們凡夫俗子的生活，讓人著迷，感到風趣好玩。吉尼斯妹妹說話時的語氣遠比黛希和林肯優雅，而老薩萊格爾公爵夫人談吐流露的優雅又遠勝于吉尼斯妹妹。

婚姻是為布林喬亞們準備的（4）

我站在兩位婆婆面前，笑容可掬。

能聽到舞廳裡的音樂聲，還有傳來的談笑聲；頭頂上，枝型吊燈那一百隻百合花樣的燈泡發出了搖曳的燈光，似乎微微顫動——生機勃勃，又有幾分猶豫羞澀，這一切都和我的脈搏一起跳動。

我告別一老一少薩萊格爾夫人，側身穿過幾間相通亮著燈的卻無人的房間。

有趣的是，這些房間內的墊子和拉攏的窗簾猛一看好像藏著鬼魂一樣。一眼看去，那些擺放整齊的小塑像似乎搖搖晃晃，還有那些瓷瓶鮮花旋轉個不停，於是我含著脈脈深情，用自己的手輕輕地撫摸那張據說是維多利亞女王用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