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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無眠走到他旁邊,跟他並肩靠著欄杆,想了想,忽然說,「我最近幾天總覺得,你跟這個世界像是有壁一樣。」
「什麼?」江一則沒想到趙無眠會把話題轉到他身上,有點訝異。
「就像是在一個戴著耳罩的人面前放再好聽的樂曲他都不會有太大反應一樣,」趙無眠偏過頭去,那一雙桃花眼是難得的未見笑意深不見底;眉間卻似有一對唇,一張一合,在薄霧間娓娓道來。
「江一則,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剛剛那一瞬間我突然覺得,好像很難有什麼東西觸及你的內心,令你真正快樂。」
江一則笑了,仍然是他標誌性的表情和語氣,「我是個沒什麼藝術細胞的理科生,論發現美的眼睛跟你肯定不能比。」
「不,」趙無眠難得嚴肅「你不是不能發現,你只是……無動於衷。」
江一則沒有再說話。過了一會兒,趙無眠望著天空山巒突然笑了,好像又快樂了起來。
他湊到江一則旁邊問他,「哎,你有沒有看過一本書,叫瓦爾登湖。」
江一則實話實說:「我只聽說過。」
「我第一次看這本書的時候,就希望有一天能擁有一個湖邊的小房子,沒事去住一段時間。」趙無眠說「現在我想,在祁連山腳下蓋個小木屋也不錯。這裡這麼美,還沒什麼人,簡直就是世外桃源。」
「等我蓋了,歡迎你來玩啊。」趙無眠說著,大方地拍了拍江一則的肩,「說不定那會兒你已經身價千萬了,記得給我贊助一個即熱式熱水器。」
江一則有些無奈,「你還真是喜歡做夢啊。」
趙無眠看著他,笑得眼睛彎成了一道月牙兒。
前方的道路堵塞似有好轉的跡象,可沒過一會兒竟好像又停滯了,還有人爭吵不休。
眾人總歸是無法趕路,乾脆上前看個熱鬧。
趙無眠也跟了過去,發現前方的擁堵自草場蔓延向馬路,擁堵的核心是一個母親帶著個小孩,和他們的一群羊。
據圍觀群眾說,事故的起因非常經典:碰瓷。
只是這次碰瓷的不是車,而是羊。
這對母子是當地牧民,趕著羊歸來的時候碰上了幾個很有匪氣的人,不僅撞死了幾隻羊,非說羊群蹭花了他們的車還戳破了輪胎,要對方賠錢,錢不夠還要拿羊抵。
「這種事真的只能自認倒黴,」旁邊一個圍觀說「這地方又沒監控,就是誰狠誰是大爺。」
路過的人都是外地遊客,沒什麼敢出頭的。於是那幾個現代劫匪動作熟練地坑走了錢,還捎上幾隻羊,隨後換上備胎開車走了。
西北的路上經常能看到成群的羊,它們對於牧民來說,既是食物也是銀行。
一年將盡時遭遇這樣的事,母親抱著孩子跪坐在路邊流淚,她雙手龜裂,面龐黝黑,連淚水都是渾濁的。
江一則也跟著趙無眠一起站在人群裡。他目測這些堵著的車不久就能開動了,想叫趙無眠上車,卻聽他說,「這個世界真是太殘忍了。」
「怎麼了?」江一則問。
「你不覺得殘忍嗎,」趙無眠說「這兒的風景這麼美,可是卻有那麼苦的生活。」
「這種情況其實哪個地方都有,」江一則想了想,「只是你可能以前沒見過。」
「再說了,這個世界也不殘忍,它只是殘酷。就像大自然叢林法則,虎豹吃兔子,飛鳥捕遊魚。這些都不殘忍,也不邪惡,只是殘酷而已。」
江一則說完,趙無眠看著他,眼神突然有些陌生,半晌才輕聲道,「不,這不一樣。」
「我們是人。」
圍觀的人們堵在路上許久,有些不耐的已經開始發火讓那對母子趕緊把羊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