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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羞咬著嘴唇,滲出絲絲縷縷的鮮血。
趙珣突然露出笑臉,彎腰作揖,柔聲道:“夫君見過娘子。”
屋內燭火明亮。
她身穿龍袍,如女子穿嫁衣。
她緩緩施了一個萬福,嗓音婉約道:“陛下。”
……
一樣是在廣陵江面上,一樣是在黃龍樓船中。
身穿便服的燕敕王趙炳坐在繡凳上,正舉杯小酌。
老人雖然沒有身穿藩王蟒袍,也沒有身披鐵甲,卻積威深重,其實在當年參與奪嫡的離陽諸多皇子之中,就以趙炳戰功最為顯赫,是當之無愧的趙姓宗室第一人。
相傳趙炳在離京趕赴藩王駐地的途中,南渡廣陵江之際,揚鞭北望,向身邊的那位謀士笑問道:“廣陵王趙毅,靖安王趙衡,淮南王趙英,膠東王趙睢,這些個傢伙加在一起,軍功能有我一半嗎?”
一位俊美非凡的中年人斜靠視窗,側望向滔滔江面,三指持杯輕輕捻動。
在南疆文武心中何等殺伐果斷的燕敕王,趙炳重重嘆了口氣,頗為無奈道:“先生,就不能放過那兩個兔崽子?好歹留他們性命,反正以後也折騰不起來浪花了。”
納蘭右慈沒有轉頭,淡然道:“兔崽子?兩位可都是你趙炳的親兒子,你罵自己作甚?”
趙炳頓時無言以對。
納蘭右慈繼續道:“堂堂燕敕王的兩個兒子,故意洩露軍機給太安城,差點讓世子殿下戰死京畿南部戰場,別說是兩個兒子,就是他們的老子敢這麼做,我也得讓人往死裡打。”
趙炳翻了個白眼,甕聲甕氣道:“怕了你。”
納蘭右慈終於轉頭正色道:“你是想要個穩坐龍椅的獨子,還是想要自己穿龍袍沒幾年功夫,就當個二世亡國的破爛開國皇帝?”
趙炳很是頭疼模樣地揮揮手道:“先生說了算!他孃的說道理,我這輩子就能贏過先生一次。”
納蘭右慈展顏笑問道:“那我可就傳令下去,帶兩杯酒給那孩子喝去了哦?”
趙炳又立即臉色尷尬起來,低頭不語。
納蘭右慈也不逼著這位藩王立即決定,重新轉頭望向窗外,好像自言自語道:“終究是虎毒不食子,你要是連這種事情都能毫不猶豫的話,我納蘭右慈也不會輔佐你到今天這一步,當然了,我也活不到現在。”
趙炳放下酒杯,雙手握拳,重重吐出一口濁氣,“就按照先生說的辦!我趙炳就當沒生過這兩個兒子!”
納蘭右慈點了點頭,“你啊,有趙鑄這麼一個好兒子,也該知足了。你看看老靖安王趙衡的兒子,那個做夢都想著做皇帝的趙珣,到頭來連心愛女子都護不住。你再看看北涼王徐驍的兒子,徐鳳年……”
前半截話挺暖心的,可這後半句話?趙炳忍不住笑罵道:“打住打住!磕磣人不是?!你們讀書人就是一肚子壞水!”
納蘭右慈一笑置之。
趙炳心情好轉幾分,輕聲勸道:“江風大,先生的身子骨又……總之還是別站在視窗吹風了。”
納蘭右慈坐回凳子,給趙炳倒了一杯酒,緩緩說道:“古人最有意思的,就是樣樣樁樁件件,大多都有個疼到心坎兒的故事。可惜啊,胭脂里名氣最大的紅頰,是貢品,老百姓有錢也買不到。又可惜啊,花雕裡的女兒紅,其實也一點兒不好喝。”
趙炳接過酒杯,喝著那杯據說埋在地底下十多年了的女兒紅,深以為然道:“這酒喝著是不咋的!”
納蘭右慈感慨道:“讀書人的用處,就是把古人所有的‘有意思’,喝下去,吃下去,讀下去,寫下去,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