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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旁,俯身下去。榻上那人此刻安然深眠,有些不尋常的是,他低覆著的長睫上竟然結起了淡霜,猶如冰天雪地間長眠的神像。
遲疑了片刻,雲搖見御衍始終對她的到來沒有一絲察覺或甦醒的跡象,便抬手試探。
她指尖在他側顏略作踟躕,還是落向下,只試了試他頸側的溫度。
不出意外地,觸之寒涼,摸了塊冰似的。
若非還能感覺到他的微弱氣息,那雲搖都要以為省了她動手,這位龍君陛下已經殯天了呢。
“這就是蛻生之劫麼,還真可怕。”雲搖嘆過氣,從繁複的袖中取出了那把如星光暗熠的龍鱗匕,託在掌心,她垂眸打量,“這裡只是幻境,即便我不殺你,你也已經死了上萬年了,不如便作最後一件好事,送我和其他人一起離開這裡?”
榻上的龍君御衍一動未動,眼睫都沒顫一下。
雲搖眨了眨眼:“既然你不說話,那我可就當你預設了。”
匕首拔出。
於燭火下劃過一線冷光,鋒利無匹的尖刃抬起,對準了熟睡的龍君御衍的胸膛。
像是某種急切的呼應,雲搖甚至看得到,匕尖所指,透過了他月白衣袍下,淡金色的龍心鱗在他心房中散發出熠熠漸盛的金芒。
[不能再拖了。他會醒的。]
耳邊像有一個聲音在低低地蠱惑著她,無形的力迫著她的手腕,將匕首壓向下。
雲搖闔了闔眼。
作雲搖這一生該殺過許多魔族,她閉上眼,那些或是記得或是忘了的面孔,都會在面前走馬燈似的過,像是沒也沒盡頭,絡繹不絕。
不差這一個。
也不該差一個。
但匕首還是停下了,在距離他心口寸餘的位置。
雲搖睜開眼,另一手抬起,往安眠的御衍的眼前輕輕一蓋——
她還是忘不掉那日在亭下見到的、目覆白綢的他,墨髮如流雲挾裹著雪白的緞帶,和慕寒淵的身影幾乎能夠交疊在一起。
為何。
為何她總覺得他像極了他?
雲搖輕嘆,想將遮在御衍眼前的手垂下:“你到底……”
話聲戛然而止。
她剛落到他修挺鼻樑上的手驟然僵停——
小指之上,那人長睫撩起,湖藍色的眸子如冰似玉地,澄然寂靜地望著她。
雲搖:“!”
想都沒想,她一把又捂了回去。
“一定是看錯了,或者我拿開手的方式不對……”雲搖正給自己做著心理安慰,就見御衍垂在身側的袍袖一抬,修長而分明的指骨就攥住了她握著匕首懸停在他心口上方的手。
許是太用力了,那骨節曲起的冷白間都沁出一絲凌冽的霜寒。
凍得雲搖一抖。
這下捂著也沒用了,雲搖尷尬地把左手從御衍眸前拿下:“那個,說來你可能不信,但我這把匕首其實是想……”
不等她拖慢語氣,現編出一個能救她小命的理由。
握著她手腕的指骨收緊,向下壓去——
冰冷的匕首朝著他心口紮下。
“——!”
雲搖驚抬回頭,對上了那雙湖藍色的眼眸:“你做什麼!”
她想都沒想,左手一把握住了匕首冰冷的鋒刃,阻止了它沒入他心口。
過於簡單粗暴的痛意一瞬就從掌心傳到感知裡,雲搖正暗罵這可惡的幻境未免也太真實了,就見她身下,原本神色清孤的御衍忽皺了眉,握她腕骨的指節跟著一鬆。
血匯向下,淌過龍鱗匕的匕尖,滴落。
啪嗒。
血色染紅了月白長袍的心口。
“……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