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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與心思來報告自己所讀何書乎。我說過文學無用,蓋文學是說藝術的著作,
用乃是政治的宣傳或道德的教訓,若是我們寫文章,只是以筆代舌,一篇寫
在紙上的尋常說話而已,不可有作用,卻不可無意思,雖未必能真有好處,
亦總當如是想,否則浪費紙墨何為,誠不如去及時放風箏之為愈矣。
不佞讀書甚雜,大抵以想知道平凡的人道為中心,這些雜覽多不過是敲
門之磚,但是對於各個的磚也常有些愛著,因此我所說的話就也多趨於雜,
不大有文章能表出我的中心的意見。我喜歡知道動物生活,兩性關係,原始
文明,道德變遷這些閒事,覺得青年們如懂得些也是好事情,有點功夫便來
拉扯的說一點,關於我所感覺興趣的學問方面都稍說及。只有醫學史這一項,
雖然我很有偏好,英國勝家與日本富士川的書十年來總是放在座右,卻不曾
有機會讓我作一兩迴文抄公,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十分可惜。近來三四年久不
買外國書了,一天十小時閒臥看書,都是木板線裝本,紙墨敝惡,內容亦多
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偶然寫篇文章,自然也只是關於這種舊書的了。這是書
房的另一角,恐怕比從前要顯得更寒傖了罷。這當然是的,卻是未必全是。
以前所寫較長一點,內容乃是點滴零碎的,現在文章更瑣屑了,往往寫不到
五六百字,但我想或者有時說的更簡要亦未可知。因為這裡所說都是中國事
情,自己覺得別無所知,對於本國的思想與文章總想知道,或者也還能知道
少許,假如這少許又能多少借了雜覽之力,有點他自己的根本,那麼這就是
最大的幸運了。書房本來沒有幾個角落,逐漸拿來披露,除了醫學史部分外,
似乎也太缺遠慮,不過我想這樣的暴露還是心口如一,比起前代老儒在《四
書章句》底下放著一冊《金瓶梅》,給學徒看破,總要好一點,蓋《金瓶梅》
與《四書章句》一樣的都看過,但不曾把誰隱藏在誰的底下也。
廿九年二月廿六日。
□1940年作,1945年刊&ldo;新民&rdo;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書房一角》
書房一角新序
本書所收凡四部分,即是一、《舊書回想記》二十八則,二、《桑下叢
談》四十四則,三、《看書偶記》六十一則,四、《看書餘記》五十八則,
共計一百九十一則也。《藥堂語錄》後記所云讀書消遣,讀過之後或有感想,
常取片紙記其大概,久之積一二百則,便是這些東西,其五十則編為《語錄》,
已於年前付刊,如將這些合算起來,那麼這二百餘篇已差不多完全了。其中
也還有些比較太枯燥,或是寫得太率直的,留下了不曾編入。
不過這裡可以說一句話,我所寫的於讀者或無興趣,那是當然的,至於
強不知以為知的那麼說誑話,我想是沒有。至於知道得不周全,說錯的話,
那自然是不免的。語雲,人非聖人,孰能無過。又雲,過則勿憚改。此一節
甚希望在讀者能加以指教,在著者亦不敢不加勉也。
民國癸未九月,舊曆秋分節,知堂記於北京。
□1943年
9月作,署名知堂
□收入《書房一角》
桑下叢談小引
餘生長越中,十八歲以後,流浪在外,不常歸去,後乃定居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