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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況,即便被發現了又怎樣?”說到這兒,他微微揚了一雙略帶銳氣的長眉,平素散漫慣了的眸子裡透出罕見的幾許清冷“我年紀尚小,還扣不上穢亂宮闈的罪名;再者,她如今並不想要我的性命,犯不著拿此事大做文章;再說,恐怕我愈頑劣愈混鬧……那些人便愈安心。”
稚氣未褪的小少年說完這些,有些莫名地,卻是微微垂首,神色沉默了下去,又靜了好一會兒,方才低低開了口,語聲極輕:“而且,那怕露了行藏,惹出大禍……阿母的祭辰,阿慶也總要去陪著她的。”
衛氏聞言,驀然心下一慟,那處揪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這,從來都是個讓人心疼極了的孩子呵。
七年前,貴人她無端端便獲了罪,而後便被幽禁於掖庭,母子相離。
四五歲大的稚童尚不明白什麼叫“廢太子”,更不懂得什麼是廢處冷宮。只知道父皇身邊的宮監來宣旨之後,那些神色冰冷的宮婦就要帶母親走,小小的孩子稚嫩面龐上盡是無法置信的慌亂,而後彷彿明白過來了什麼似的,死死抱住自家阿母,摟緊護牢,而那一雙水潤漂亮的大眼睛近乎兇狠地怒瞪著那些試圖上前的宮婦們,彷彿但凡有人膽敢上前,他便會拳腳相加……像極了一隻絕望而憤怒的幼獸,奮力地張開了所有稚嫩的爪牙,企圖來維護自己的陷入險境的母親……
以往他是太子,宮中僕婢們誰人敢有半分不敬,而今……一個失了依恃的廢太子,誰人又會忌憚了分毫?
那些健壯的僕婦們看著宣旨宮監有些不耐的神色,不欲再拖延下去,終於一擁而上,近乎粗暴地將四五歲大的稚童自母親身邊拽了開來,甚至掰斷了幾片指甲,絲絲血跡自那處滲了開來……那孩子卻彷彿絲毫不知道疼,只拼命掙扎向母親,嘶聲哭吼,原本稚嫩清糯的嗓音都開始粗啞起來……
後來,貴人真的被帶走之後,那孩子卻是再不哭鬧了。鎮日裡就靜靜蹲坐在宮門邊,痴痴望著那天母親離開的方向,從天明等到一直到日落……莫論怎麼勸,天幕黑透不肯回屋,宮人們只好趁他在門傍睡著後再悄悄地抱回室中床榻上。
後來啊,就傳來了貴人姊妹雙雙飲鴆自盡的噩耗……才二十一歲年紀,便這麼悽悽冷冷地死在了掖庭暴室。
不及五歲的孩子,就那樣不管不顧地一路疾奔,跑到了掖庭。暴室的屋子已然清理過了,未留丁點兒痕跡。小小的稚童躲在暴室近旁的一株棠棣樹上,靜靜看著那間母親自盡而亡的屋子……他就這樣在樹上過了夜,天明後才回來,卻是一雙眼睛已紅腫得看不出原先模樣。
而自那以後……她便再未見這孩子落過淚了。
只,每年六月間,逢母親的祭辰,他都會避開耳目,悄悄去掖庭暴室邊呆上一晚,常常便在樹上過夜。
“唉……”衛氏看著眼前已然日漸長大,機變聰穎,城府漸深的孩子,心底裡只一聲嘆息……殿下他這般懂得利益得失,卻惟在母親的事上執拗得近乎頑固。
以往她已勸過了多少回,如今竟還是……
“阿慶在掖庭遇著那左氏姊妹時,她們便在暴室外練曲子,那小丫頭將一曲《凱風》奏得不成樣子,我一時義氣便吹了葉相和……之後,便露了行藏。”小少年神色已然平緩了過來,細說著當日的之事“我原是想脅迫她們緘口的,誰料一問之下,這一雙姊妹……竟是左聖的侄女。”
“左聖?”衛氏聞言,亦是神色微微一滯。良久之後,方才自恍然之中回過了神來,既而語聲裡便帶了幾分嘆息:“竟是他家的女眷呢……”
當年“生菟巫蠱”案麼,左聖也是受了牽連,被處以大辟之刑,家屬沒官,女眷入掖庭為婢……如今,已整整七年了。
難怪殿下竟會管了這樁閒事——這孩子雖一慣頑童模樣,但其實老於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