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吳歌(第1/3 頁)
等到太陽把第一縷曙光射到城門上。我的名,叫淵。那年我吮著手指躺在乳孃懷裡時,我聽見父親這樣說。當時正是暮夏,一年之中極盛而衰的時候。漣池裡荷瓣片片零落白中泛著點點微紅,像極了母親坐在漣池邊的身影,美麗而疏遠。
“好啊。”我聽見她這麼說,神色淡淡。
比起對我的不冷不熱,娘似乎對弟弟秩更好一點。春回,蓮池邊的古桃花開滿枝,她站在柱邊噙著笑意為秩量身高。宅中的柱上刻滿一道道劃痕,宛如樹木一年年長大的年輪。母親修長的手指拂過那些泛白的刻痕,眉目生春。桃紅的花瓣飄過走道迴旋著落於木道又被風吹去,直至深淺不一的滿地殘紅。我吹去落在書上的花瓣,撐著柱上的一道道劃痕,我想我應該是落寞的。
入夏,她候在秩的房門前等父親放我們回來,秩一路飛奔過樹木蒼翠、蟬鳴流水撲進她的懷裡。她摟著秩入房,裡面是冰盤蜜餞。我站在走道盡頭看著他們消失在房中握緊手中的書轉身,不置一詞。園中的葉一天天開始泛黃,天氣也漸漸轉涼,轉秋了,園中一片肅殺。
你見過菊的凋落嗎?我不知道別的菊的如何,至少我們園中的菊,凋零是整朵整朵直墜而下,在地上炸開千瓣萬瓣的金黃。她坐在傲立的菊叢之中,漫著或生機或蕭索的一派金黃中為秩趕製冬衣。母親的女工是全建鄴最好的,秩的冬衣,她從來不肯假手於人。書院的同窗都羨慕我和秩,可他們從來不知道,母親從來未為我動過一針一線。金菊凋零,朵朵直墜,在地上鋪了數層金黃。這是秋天最後的色彩,萬物歸於寂靜的宣告。冬至了北風一日日呼嘯,天地也歸於一片純白,唯一的顏色是紅梅傲雪盛放,香氣溢開滿園。秩著新意舞於中庭,父親放下政務陪著母親,一起看著他手舞足蹈跌跌撞撞,我轉過迴廊垂眸苦笑。
我大抵不是親生的吧。我自嘲。
“為什麼不過去呢?”有人在我身後問,聲音慵懶而舒朗。我回頭一笑那人一襲紅衣如火張揚,星眉劍目蹙又微挑,斜斜地倚靠在遍佈劃痕的柱上,颯爽英姿略帶了些調侃之相。當今吳王最疼愛的長子,被人贊為有昔日孫討逆之風的熱門世子候選人,孫籌,也是唯一一個可以讓我苦練出的城府一潰而散的人。因為……他的無恥和欠抽總能重新整理我忍耐的極限。然而他似乎樂此不疲,儘管我再三警告。
如果少了他,生活會很無趣吧?有時我也會這麼想。
“知道你要去吳郡,我特意來和你道個別。”他起身走來,附在我耳邊這麼說。
我幽幽然嘆了口氣,揭穿他心裡的小九九:“你只是饞我釀的酒。”
他嘿嘿一笑袖口寒光一閃而沒。我無奈地看著他將刀拿鏟使,三兩下挖出了我埋的杜康。
“來,一起喝吧。”他舉起酒罈掏出袖中的酒杯倒酒。我接回酒杯,對飲無言。
“一定要去?”半晌,他問。
“嗯。”
“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去追尋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他質問。
“一個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的人呢,是不會有未來的。”
很久的沉默,久到我幾乎以為他不再開口。
“什麼時候走?”他忽然說。
“明日卯時。”我輕輕答。
“等我為你送行再出發吧。”
“好。”
於是次日卯時我準時到了南城門,天還未亮,城門一點點放下,冷風從城外灌入城牆。真冷啊,這個江東五十年以來最冷的一個冬天的小寒時節冷得能把人從身到心一起凍住。是卯時沒錯,可他並沒有來。
許是被什麼事耽誤了?我這麼想著,開始漫長的等待。
等到太陽把第一縷曙光射到城門上,等到城門投在地上的影子縮短又拉長,等到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