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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王府來了個貴客,上陰學宮的一位教書匠,據說地位僅次於學宮大祭酒,是三位祭酒之一。這三人一般被尊為稷上先生,教的可不是一般經書典籍,而是聖人大道。
上陰學宮計程車子來自天南地北,不分地域,不重身份,無關貧富,只要透過學宮三年一度的考核,便可入學,成為上陰學士,這些鯉魚跳龍門的學子,又被譽為稷下學子。
如今學宮大祭酒齊陽龍是當朝國師,地位超然,神龍見首不見尾,來訪的祭酒,世人只知道姓王,在上陰學宮專門傳授縱橫術和王霸略,曾經在名動天下的兩場大辯中先勝後負,贏了名實之辯,卻輸了天人之爭,從此少有露面。
收徒苛刻,近十年只收了人屠徐驍的次女徐渭熊做學生,還放話說是這將是他的閉關弟子,衣缽可傳,此生足矣。
徐鳳年在與二姐徐渭熊的寥寥幾封來往書信中,依稀得知這個稷上先生是個棋痴,最愛觀棋多語。至於學問深淺,徐鳳年不去懷疑,既然能當二姐的師父,再差都差不到哪裡去。
白鶴樓下襬了一局棋。
義子袁左宗站於遠處,只留大柱國徐驍和遠道而來的稷上先生手談有樂。
徐鳳年登上山頂,只看到王先生的側影,容貌清癯,一襲樸素青衫,一雙麻鞋,腰間繫了一塊羊脂玉佩。
與徐驍在棋盤上對壘,一幅胸有成竹的神態,風範不可謂不高雅,氣勢不可謂不出塵。
世子殿下心想這上陰學宮的祭酒果真是底氣深厚,尋常高人再高,見到徐驍不一樣大氣不敢喘?哪裡能有此人的鎮定清逸。
世外高人,不過如此了。
徐鳳年斂了斂心神,恭敬走近,大柱國和稷上先生都在凝神對局,棋盤上大戰正酣,皆是沒有抬頭。
存了敬畏心思的徐鳳年定睛一看,差點噴出一口血。
熟諳縱橫十九道的大國手,或大海巨浸,含蓄深遠,居高臨下。或精細奪巧,邃密精嚴,步步殺機。
可眼前這兩位?
徐驍是個一等一的臭棋簍子,徐鳳年自然一清二楚,起先看到兩人對弈,還想著是王先生在以大雅對徐驍的大俗,不曾想……他孃的,這棋局咋看咋像一團亂麻啊!如同兩個孩童在那泥濘裡打滾鬥毆,與國手境界絕沒有半顆銅板的關係。
看情形,這位稷上先生的棋力根本就是和徐驍不相伯仲,難怪會殺得難捨難分。
最讓徐鳳年無法接受的是這位王先生自以為走出了一記強手,都要配合一段自我認同的評語,類似“不走廢棋不撞氣,要走正著走大棋,做大龍屠大龍”“棋逢難處小尖尖,臺象生根點勝託,嘿,但我偏不點,這一託,真妙,可登仙”。
徐鳳年瞪大眼珠,怎麼都沒瞧出妙處,只看到昏招不斷,慘不忍睹。
稷上先生盯著勝負五五分的局勢,洋洋得意道:“棋壇三派,共計十八國手,唯趙定庵、陳西枰不能敵,餘皆能抗衡。”
徐鳳年臉龐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徐驍面無表情,拈子不肯落子。
稷上先生抽空終於抬頭,神色和藹道:“世子殿下,你說大柱國這顆輕子當棄不當棄?”
徐鳳年緩了緩呼吸,笑眯眯道:“不好說,稷上先生布局縝密,超軼幽遠,我看白棋多半是輸了。”
沒料到,一氣之下的徐驍誤打誤撞被逼出了一手好棋,稷上先生總算是感到了危機,卻不是沉著應對,而是立馬伸手去提起徐驍的那顆落子,厚顏笑道:“大柱國,容我悔一棋。”
徐驍似乎習以為常,努了努嘴,示意眼前這位祭酒自己動手。
徐鳳年有點傻眼。
這盤棋最終以稷上先生悔棋十數次後艱難險勝,徐鳳年看完以後對上陰學宮已經沒有任何崇敬和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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