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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矮的人被叫做“小矬把子”。所以老劉家的人如果跟鄰居吵架,最經常聽到的詬罵就是“一窩小矬把子”,再難聽點就是“一窩耗子”,更難聽的則聯絡到生育問題,說是半夜讓耗子給睡了,才生出這麼一窩雜種。中國的老百姓罵人時,最能體現中華民族的聰明才智,罵得既樸實,又生動。但以挖苦對方的身體特點作為罵人的殺手鐧,則常常把小矛盾激化為大沖突。知識分子據說是比普通百姓文明,吵架時一般不攻擊對方的生理缺陷,但知識分子經常愛說對方是“拿盧布的”,“有海外關係的”,“投靠政府的”,“鬧過###的”,我看這比老百姓的攻擊生理缺陷還要卑鄙下流。因為老百姓那樣罵,不過是自己解恨,對方蒙羞;而知識分子這樣說,則等於變相告密和誣陷,有可能使對方坐牢甚至殺頭。魯迅和周作人都表示過,老百姓的粗俗是健康的粗俗,知識分子的秀雅是病態的秀雅。老百姓經常罵到大打出手的地步,但幾天之後,又好像忘記得乾乾淨淨,離老遠招呼對方說:“我家包餃子啦,去端一盤子吧。”而知識分子受了一點雞毛蒜皮的嘲諷,表面上大度地一笑,說沒什麼,實際上懷恨終生,一旦得到機會,便整得對方家破人亡。老劉家經常因為個子矮而遭受辱罵,但他們似乎沒把這當成一回事,出來進去,照樣頂天立地,看不出一點知識分子所說的什麼“自卑感”。那意思彷彿是說,我們既然矬,那你們就罵我們矬,這是天經地義的,我們罵你們時,也自能找到你們的缺點。老劉家有時遇到以“小矬把子”為主題的辱罵時,就回罵對方是“電線杆子”什麼的。老百姓罵人不管有多麼惡毒,一般都是實有其事,不會憑空捏造。有根有據地罵,再厲害也不會徹底決裂。憑空捏造地罵,則可能會出人命。比如圍繞老劉家的身高問題,你可以罵出1000種花樣,他們全家照常吃得飽睡得香。但你假如說他們家是蘇聯特務,那不但他們全家要跟你拼命,我們全樓都會從此看不起你,因為這說明你罵人的水平已經低劣到可恥的地步,你的人格太“矬”了。 老劉家的第二個特點是,陰盛陽衰,乾綱不振,大事小情,均由婦女當家做主。男性總人數雖超過女性50%,但平均身高並不佔上風,更加上大兒子劉傑天生呆傻,所以從我記事起,他們家就是母系社會。 老劉頭是一家化工廠的工人,大人們叫他老劉,我當面叫他劉大爺。孩子們一般稱呼各家的男女主人,不論其年紀多大,都叫“老某頭”,“老某婆子”,或者叫“某某他爸”,“某某他媽”。我們經常跟老劉家的二兒子劉波一起玩,因此就叫他的父母為“劉二他爸”和“劉二他媽”。老劉頭在人們的印象中就是個家裡的擺設,沒有任何本事和特長,當然也沒有什麼“特短”,不好不壞,不俊不醜,每天上班下班,有時買菜做飯,有時不做,參與樓下的嘮嗑,但說不出什麼引人注意的話來。別人挖菜窖,他也挖菜窖,別人買秋菜,他也買秋菜,有時幫助別人幹活,幫不上什麼大忙,但也不添麻煩,有時和人下棋,棋藝很臭,但湊合能下。偶爾和人吵架,笨嘴拙舌的,又是個沙啞的“公鴨嗓”,不具備起碼的觀賞性,沒什麼人圍觀,所以也吵不下去。只有一次戰績給大家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那是他在樓前賣廢品時,因為排隊問題跟“老財迷”他媽吵了起來,老劉頭罵了一句粗話,那句話的字面意思是要直接跟對方發生性關係,沒想到“老財迷”他媽對語言特別敏感,撲過來叫道:“來,來呀!你他媽不脫褲子不是人,快來,讓我嚐嚐你的耗子能耐,讓我也給你生一窩小耗崽子!”一邊叫一邊就解褲腰帶,嚇得老劉頭掉頭就跑,那姿態恰是一個詞的絕妙解釋:“鼠竄”。老劉頭邊跑邊說:“快來人哪,耍流氓啦!快來人哪,耍流氓啦!”“老財迷”他媽已經抽出了半截褲腰帶,像馬鞭一樣搖晃著追上去,可惜被聞聲趕來的“老財迷”他爸給拽住了,說:“讓你出來賣破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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