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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要扔進沙子裡摸爬滾打一番才好,再好的原玉,也得仔細打磨雕琢,方可成器。
但白弈卻私下裡找墨鸞。“你偶爾地去瞧瞧他,給他一口氣喘。你本就知道這事,他也不會太尷尬。”他笑道,“不要摔壞了嚇跑了,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墨鸞聞言會意而笑。於是她便常做些點心給藺姜送去。
軍營裡雖說不曾短缺,但總是黃金餅變了糠窩頭,比起錦衣玉食的奢華著實艱苦非凡。藺姜起先還礙於顏面,又羞窘,終於抵不住了,每每地見墨鸞來便像個幾百年沒吃的餓鬼,抱著糕點盒子兩眼冒綠光。少女靈巧的手藝,很快便將他的胃徹底虜獲。
他那副模樣實在可憐,墨鸞看在眼裡,又是好笑又頗有些不忍,故而常關心他些,兩人便漸漸熟絡起來。
柔潤少女,意氣少年,正茂風華里的相知與期盼,朦朧而美好,便像一汪溫暖山泉,霧氣迷離,愈是身在其中,愈辯不清形狀,只覺其間慵懶舒適。
時光如水,轉眼年餘。墨鸞也年屆十五,是該到行笄禮時候了。
侯府上便忙著張羅起來。方茹、靜姝皆歡喜得緊,一面備著典禮深衣,一面悉數諸般禮儀。一時間,彷彿人人都在盼著三月初三上巳節,盼一隻小小的雛鳥蛻變出五彩飛翼。
然而墨鸞心中卻反而漸起倉惶。
在那九重天闕中,有個金枝玉葉的嬌貴公主與她同年,那個將要成為白弈妻子的公主。她知道的。
年初時,聖上降詔,改年號為鳳和。
鳳和。鳳和。
她苦笑,哀色悄上眉梢。
那是公主大婚的第一抹吉慶。
鳳和元年上巳,是她華誕,亦是哀忌。
白弈依舊忙碌,但有時匆匆而過,他會忽然叫她,然後什麼也不說,只是靜靜看著她,片刻後,溫柔一笑,便讓她自己去忙自己的。
墨鸞只望著他身影,心中苦澀,面含微笑。
她不想他娶公主,當然不想。
偶爾青燈照壁夜半無人時候,她甚至會忽然冒出這樣的念頭:若他能辭了那皇親該有多好;若……那公主不要存在,該有多好……
連她自己也驚愕,深深惶恐而困惑。她竟會有如此陰暗的想法。嫉妒,甚至怨恨。
她自哂,仰面將淚水強嚥。
她對自己說,你不該這麼想,你該自知、知足。
但眼底深淺間的憂鬱卻怎樣也隱藏不住。
二月末至,她又如期去看藺姜。
藺姜像只忐忑不安的小獸,來來回回在她身旁打轉,踟躕再三,憋得滿臉通紅,終還是忍不住問她:“你怎麼啦?”
她一怔,忙笑起來,搖搖頭道:“沒事。”
“但你才剛才起一直在嘆氣走神。”藺姜撓頭,“不能跟我說麼?”
原來她一直在嘆息,卻連她自己也未察覺……瞬間,百感交集,一時胸悶心堵,她呆呆望著藺姜,靜默良久,終只落得又一聲嘆。
藺姜也便看著她。
相顧無言,半晌沉寂。
忽然,藺姜一下站起身來,掉頭便走。
墨鸞微微一驚,正惶惑,卻見他已回來了。他坐下一匹棗紅駒,不由分說,一把將她拉上馬背,揚鞭一響。
馬兒御風,一縱韁便不知多遠,待墨鸞還神時,竟已出了鳳陽城。
四下是無盡田野,山水依依,二月末的草木已芬發了嫩嫩的春意,青澀的美麗。
藺姜放墨鸞下地,從腰間抽出把短刀,尋了棵大樹,二話不說在樹下刨出個大坑。他將墨鸞往那坑前一拉,抹了一把汗水道:“有什麼不開心,你就對著這坑說吧,然後一把土埋了,便舒坦了。我從小就這樣,很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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