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4/5 頁)
這一次爺爺又看見孫婆婆了,孫婆婆沒有像別人一樣,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頭暗自垂淚。爺爺走過去,把手放在孫婆婆的肩膀上,爺爺說,人去了,哭也哭不回來。孫婆婆抬起頭,她的眼睛裡盛滿了淚水,像一汪清泉一樣。孫婆婆說,他的病我治不好,治不好啊!說完孫婆婆沉默了好久。
她從口袋裡取出一個長條形的紙盒,盒子已經很舊了,邊邊角角的紙捲了起來,孫婆婆拿出手絹擦乾眼淚。她開啟紙盒,遞給爺爺,爺爺接過紙盒,湊在眼皮底下看了看,霎時間傻了眼。紙盒裡裝的,竟然是幾十年前周新聞吹奏的口琴!
爺爺握著口琴,手在發抖。口琴雖然過了幾十年的時間,但是看起來嶄新如初,在這個春天的陽光底下,在亮堂堂的大廳裡。它閃爍著迷人的,好像可以穿梭時空的光芒。
爺爺長嘆一聲,周青海啊周青海。你怎麼到死都不承認呢。
孫婆婆一聽爺爺的話,又低下頭,低聲哭了起來。時間一下子又倒退回去,那一年在石板街盡頭吹奏口琴的少年,旋律已經忘記了,但那晚的月光,那晚她倚靠窗前看到的少年郎憂傷而飽蘸深情的臉,無不讓她動容。整條街道只剩下口琴聲已經零星的犬吠。空曠而幽長的石板街,被碎銀一樣的月光鋪滿。路邊的狗尾巴草在微風裡搖曳著,似乎也隨著口琴的旋律起舞。夏蟲安寂下來。時間的河水在那一刻停止了流動。 。。
平涼·舊愛(14)
爺爺說,這些年來,周青海一直沒有忘記。這人就是固執。我們幾個人商量了,讓他到你家裡提親,反正人活到這把年紀,我們也不要那個臉皮了。不管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至少不會讓他遺憾。可他就是不願意。周青海總是說,我知道她不會答應的,我不想丟這個臉。他就是死要面子,反正讀書人就是這個脾氣,滿頭腦書本其實一點都不會做人。
爺爺說得有些激動,他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孫婆婆拉著爺爺的手,你就不要這麼說他了。
孫婆婆拿過爺爺手裡的口琴,將它緊緊地握在手裡,口琴很冰涼,但握在手上卻很溫暖,孫婆婆又想起當年拉著她的手叫她不要哭的那個男孩了。生命的線條被一下子拉長了又縮短了。小時候的周青海和老去的周青海重疊起來,讓孫婆婆產生了幻覺,她覺得自己漂流在時間的河流裡太久太久了。來不及上岸,就被洶湧的潮水沖走了。時光依舊,記憶不朽。
9
周青海老人死後,採用的是火葬儀式。這是平涼鎮幾千年來前所未有的安葬方式。政府說,這是國家的規定,土地不能再被佔用來土葬了。平涼鎮在一九九四年一下子死了那麼多老人,而土葬延續了幾千年,現在突然要鄉親們改變觀念,實在是件困難的事情。鄉親們說,人死了已經很慘了,還要拿去燒?不行,絕對不行!那一陣子,平涼鎮很多老人都惶恐起來,他們擔心自己死後要被火燒,都提心吊膽的。但我爺爺好想並不擔心,爺爺說,人死了就死了,管他火燒還是土葬呢!但就是有人想做漏網之魚,親人死後,不按照政府的規定進行火葬,趁著月黑風高,悄悄地抬著棺材到上山,秘密地葬了——往往這都是失敗的舉動,隔天鎮上就派了人來,要求他們把往生者例行火葬。有人站出來反抗,還因此跟政府鬧事。最終還是拼不過國家的規定,只好將已經入土的人再起出,乖乖送往火葬場了。平涼鎮沒有自己的火葬場,火葬藏還要驅車到其他的鎮上去。周青海老人沒有子嗣,也沒有其他親人,他的葬禮照例聚集了很多鄉親,尤其是鎮上的那些老人們。周青海一輩子生活在平涼鎮,當老人院長的十幾年裡,多多少少也為平涼鎮做出了貢獻。剛開始,很多老人還不習慣。院長的位置也因此空了許久。
爺爺第一次看到了火葬,回來後,爺爺臉色鐵青。爺爺說,火葬真的嚇人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