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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聽清,再說一遍,面罩慍道:“你碗還沒給我呢!”
雨翔低頭見碗還安然被捏在手裡,不好意思地遞上去,面罩一把奪過碗,道:“糖醋小排沒有!”
雨翔小心道:“你們黑板上不是寫著——糖……”
顯然是問這個問題的人很多, 面罩未卜先知, 說: “這是上個學期最後一天的選單, 買菜看裡面!” 雨翔伸頭, 見肉類早已賣完, 裡面正值春天, 滿園春色關不住, 都是綠油油一片, 又叫不出名字, 只好指著春色叫: “這, 那!” 後面嫌慢, 罵聲不斷。
韓寒五年文集
三重門11(3)
雨翔這頓飯吃得沒有興趣,夏訓時在外面盒飯吃多了,用畢站起來就走。走出雨果堂才發現碗還放在桌上,折回去卻已經碗去桌空,自認倒黴回到寢室,一號寢室裡五個人正頭湊在一起聽球賽,自己寢室裡謝景淵正給沈頎解問題。雨翔問:“你吃過飯了?”謝景淵不計打水時雨翔棄他而去的仇,笑容可掬地說:“哪吃得上啊!我吃餅乾。”說罷要證實自己這話的可信度,把餅乾帶出來和雨翔見面。
雨翔一瞥那袋散裝餅乾,隨口說:“你每個月生活費多少?”話一出口就懊悔,這擺明是對謝景淵和餅乾的看不起。
謝景淵不計較,說:“二百。”
“連吃飯?”
“連啊。”
雨翔一臉驚愕,嘴裡捺不住冒出一句:“我每個月五百。”一臉的驚愕到了謝景淵臉上,道:“這麼多!”
雨翔又說:“隔壁那幫人說不定更多呢!”
沈頎和譚偉棟都放下書瞪眼睛,謝景淵自語:“那他們可以買不少參考書了。”
雨翔手一揚,道:“哪裡啊,他們這些人每天零食都要吃掉二三十塊!”謝景淵像他們吃的是他的錢,心疼道:“這麼多!就是吃啊,作孽啊!”
雨翔聽了暗笑,道:“他們光身上的衣服都要二三百塊錢一件呢。”
沈頎問: “短袖的?” 雨翔點點頭。謝景淵道: “那他們的家不是要被他們用窮?”
雨翔道:“哪裡呀!他們這幫人,每個家裡至少五十萬打底,要不這麼低的分數怎麼進來?”
謝景淵不解,道:“學校裡的校長為什麼不來管呢?”
雨翔故意放縱大笑,道:“學校,校長,哈!他們一管,錢從哪裡來!”
謝景淵說:“那教育局怎麼不管呢?”
雨翔本想說:“教育局管這個,他們是一路的,這樣一管豈不是妓女趕嫖客?”反思一下,覺得面對謝景淵這樣單純到只受政治書薰陶的人不能這麼說,便把這句話斬頭去尾,說:“他們是一路的。”
謝景淵眼神軟了下來,道:“學校怎麼可以這樣呢,學校是培養社會主義建設人才的地方,是……”沈頎和譚偉棟也圍過來議論,雨翔不語,隔岸觀火。
隔壁寢室裡傳來一陣臭罵聲。
林雨翔十分不習慣漫漫三個小時的晚自習,話不能說一句,坐著又沒事幹,只有不住地看錶然後懷疑手錶壞了。實在閒極無聊,輕輕唱歌,唱到一半,背後讓人戳一下,那一戳彷彿是警界的掃黃突擊行動,效力只有一小會兒,過了一陣雨翔又忍不住唱幾句。
好不容易熬過晚自修,晚上覺也不能睡安穩。熄燈前學校播寄宿生須知,廣播裡又是錢校長的聲音,雨翔想這次完蛋,今夜將無眠了,但錢校長自己要趕著睡覺,只把住宿規定念一遍,像是耶和華受猶太教十戒:
“……市南三中之寢室條例……不準兩人睡一鋪……不準大聲喧譁……不準亂拿別人的東西……不許聽音樂,不許……”
雨翔略略一算,?除了“不許殺人”外,其他的都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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