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眶的絕望裡。 這時候,我並沒有無端消失。這兩年中,在老人從送達死信的重任中重新找回生命的意義的時候,有一天,我失去了我生命中最為珍貴的。那是一個普通得令人無法回憶出任何天氣特徵的下午,我等待了很久很久的一個人忽然站在我面前,這久別而去的人(就是那位被我想像加工而成的令我迷戀的男人)終於從一個遙遠的國度回到我身邊,我激動又委屈地流著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輕輕撫摸著我瘦削的肩,臉頰埋在我的長髮和肩胛骨裡蹭來蹭去,像是從未離開過我、也從未遺忘過我一樣。我便把脊背像貓一樣弓起來,低低呻吟一聲。我知道他永遠不會完全屬於我一個人,正像我的精神不能完全屬於他一樣。無論世人承認抑或不承認,我們無法做到一生只愛一個男人或女人,而那些愛的確是真誠的,只要能夠稱作愛。這是事實。性關係並不是愛的全部關係。即使這樣,我仍然為他奉獻了巨大代價。就在這天,他的到來,使那潛藏在我身體裡的曠日已久的障礙,終於徹底形成了。我失去了同得到的一樣珍貴的東西。這世界總是很公平。後邊你將會知道這一切。 還是先把我放下,繼續講老人的故事。 老人那天蹣跚地走出郵局不大的大門,手裡攥著那封死信。他心裡鬱郁地盤算起來,最後一封死信!果真到了最後的時刻嗎?他想起曾經在一份報紙上看到的一幅漫畫,畫面上一個活得非常帶勁的男人說:“我有太多需要活下去的理由,要付房子的貸款,車子的貸款,錄影機的貸款……”當時,老人立刻就把這個問題擺在自己面前讓自己回答:我有太多需要活下去的理由,我每天或每兩天就會得到一封死信,然後要設法把它送到希奇古怪的死信的主人手裡;有一天也許我自己也會得到一封什麼人寄來的死信。老人覺得無論去送達陌生人的死信,還是等待一封寄給自己的未知的死信,都是活下去的偉大理由。而現在,這個理由終於到達了存在的邊緣,送完這封死信,理由就不復存在了。    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空的窗(3)
最後的時刻到了。最後的時刻果真到了。 老人開啟家門,悶了一天的房子有一股黴味,牆壁由於連日陰雨而浮了一層綠茸茸的東西。在他進屋的一瞬間,啪啦一聲重重的脆響濺在地上,一堆細細碎碎的白玻璃在響聲裡攤在地上。老人遲緩地把目光落在那堆碎玻璃上時,是在事情已經發生半分鐘之後。老伴兒的遺像埋沒在碎玻璃裡掙扎著朝他微笑,長長的奇怪的笑容從剛才那一聲爆破聲裡扭曲地綻出,在多種角度的碎玻璃的折光裡變了形。牆壁的潮溼使掛著鏡框的貼鉤連著一層白白的灰皮一同脫落下來。老人彎下身,受傷的右膝發出鐵器生鏽一般吱吱的叫聲,他撫去那笑容上閃閃爍爍的白玻璃,但是,那長長的穿越了兩年多歲月的微笑終於在破碎聲中折斷。他把老伴兒劃破的遺像拾起來,平放在床上,不知所措。 他在房間裡轉了幾圈,然後便開始像往常那樣找東西。找什麼他自己並不清楚,反正他找了起來。兩年來,老人的傢什零亂不堪,找什麼什麼準找不到,而不找什麼什麼準在那兒等著人去拿。所以老人已經習慣了當想找什麼時就不想找到什麼的思維方式,那樣一來,不想找到什麼什麼興許反倒自己跳出來。可是,這會兒老人腦子裡卻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要找什麼,但還是頑強地找起來。他先是在堆放鐵釘、改錐、瓶蓋起子一類小東西的抽屜裡翻到一根麻繩,他猶豫著打了個死結,套了床翅上試試,結果一拉,那繩子就斷了。老人失望地把它丟在一邊,又去找。他走到衛生間,衛生間裡有點昏暗,他看看懸在牆角半空的角櫃,角櫃上堆滿雪花膏、梳子、刷子之類的小用品,老伴兒活著的時候,那些小用品曾經非常有活氣,晶亮著絢麗著呼喚主人。現在,它們覆蓋在一層灰濛濛的塵埃之下黯然失色。他開啟一瓶雪花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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