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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切開了自己的動脈，沒有留下遺書。所以王小書只告訴龔筱筱，付清越獄了，跑到很遠的地方，警察找不到，誰也找不到。

王小書講述這一切的時候很平靜，就像八歲時我們坐在奶牛場的飼料堆上講故事。四環路上的汽車在破曉時分重新喧囂，王小書依然安靜地坐著，沒有理會我的表情和窗外逐漸甦醒的城市。我和王小書一起沉默，不忍去追究故事的細節。天亮之後，王小書告別他的八歲人生，開始自己和龔筱筱的蜜月。而*當年寫的情書據說被王小書始終塵封在記憶中，也許龔筱筱也不曾為它們感動。我為此有些惋惜，卻也無能為力，我們都已經長大，不是所有秘密都該分享。

童言　十四

走進美術館展廳的時候已是展期最後一天的黃昏，前臺的簽名簿上沒有我熟悉的名字。我不敢相信滿牆的畫都是出自當年那個傻子小川之手。真的太棒了！整個畫展的最後一幅畫是一輪黑色的太陽，和小時候看到的那幅畫像極了。黑太陽投在地上的影子是一個爬行中的人影，我想也許當年小川就是看到投在景片上的人影而發現了虛弱不堪的李明亮。黑色的人影在烈日下掙扎，身後流出的鮮血變作一條明晃晃的路，爬行的前方卻是一片荊棘。路的兩旁開滿了黃色的知命花，每一朵都沒有年輪，似乎一切都是未知，我們從來不曾長大。

小川的出現讓我猝不及防，他坐在輪椅上，身體肥胖，滿臉胡楂，鬢角有些白髮，一副人到中年的模樣。小川的媽媽推著他走到我身旁，讓小川和我並排而坐。小川媽媽老了很多，頭上除了幾根黑髮盡是白髮，可以想象這些年來她的艱辛。小川媽媽遞給我一個筆記本，告訴我小川一直在等我，他已經不能說話了，隨後慢慢走開，留下小川和我還有黃昏中的知命花。

我翻開筆記本，一頁一頁地看著，小川的眼淚在我身旁慢慢流淌。黃昏的時間變得漫長，就像小時候走在放學的路上，太多的誘惑，家在很遠的地方。筆記本上的郭強在火車站叫賣小食品時被火車壓斷了雙手，再也不能揮舞長槍保護我們；胡校長倒在自己收集的礦石中，含著微笑不願醒來；小東姐姐嫁給了某個解放軍，而後消失在小川的世界中；周大力躺在病床上痛苦掙扎，整日望著天花板；黃鬚族少年們已經蒼老，他們的孩子還在繼續著他們的故事……筆記本的後半部不再有故事的講述，畫滿了我們小時候的故事，有我，有王小書，有郭強，還有付清和龔筱筱，我們一直在一起。

終於想起這個筆記本是我送給小川的。小川還記得許下的承諾，而我已經忘卻。兩個人的眼淚落在筆記本上，潮溼了八歲的故事。最後，我在筆記本的最後一頁上，悄悄寫下我要說的話：“小川，謝謝你！”小川緊緊地抱住我，眼淚不再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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