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第2/3 頁)
時間,我一邊寫一邊慢悠悠問李遲舒:“想不想吃雪糕?”
“雪糕?”李遲舒沒有正面拒絕我,只是讓我趁早滅了這份心,“這裡也沒賣的吧。”
我笑了一聲,沒說話。
李遲舒想吃雪糕這個願望,恐怕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那是我剛跟他在一起沒多久的夏天,我在一個週末去市中心一座寫字樓跟下一個專案的合夥人見面,李遲舒在樓下咖啡廳等我,一等就是一個下午。我交接完事情從樓裡出來,他一個人坐在露天的咖啡廳外,望著不遠處一個單層獨立建築發呆,我在他身後站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一動不動。
那棟建築在這個商業區並不新奇,是哈根達斯的全國連鎖店,節下正熱,店門口的玻璃門開開合合,人流就沒怎麼斷過。
我從後頭按著他的肩,問他是不是想吃冰淇淋。
他說只是想起了自己高考結束兼職的日子。
高考畢業,李遲舒才成年半年,學業結束,他突然沒有了目標,也沒有了團體,唯一知道不能停歇的就是賺錢。可他朋友極少,高中時候獨來獨往,說得上話交得了心的幾乎沒有,於是打暑假工也找不到門路和人脈。像他這樣的好學生,但凡有個能打聽事多的長輩,去不太正規的補習機構給初高中生做私教其實很容易。
可李遲舒木訥又不圓滑,高考成績出來還要大半個月,於是那大半個月裡,他當起最廉價的都市勞動力,去發傳單。
那一年很熱,氣溫最高近三十九度,所以正午到下午四點多時薪最高。
李遲舒選擇了這樣的時間段,在他所處的這個咖啡廳坐落的商業廣場,頂著灼灼烈日,每天汗流浹背幹到下午六點,隨身帶的只有最便宜的紙巾和一個保溫杯。
我以為他想告訴我自己在那樣的條件下看見哈根達斯時有多渴望,結果他只是打趣自己:“站在哈根達斯門口那麼多天,我連人家是賣冰淇淋的都不知道。那麼多人提著盒子出來,我以為盒子裡的都是蛋糕。”
他沒再說起哈根達斯,只是在跟我回家的路上說起另一個同樣炎熱的夏日。
那個夏日的陽光同樣刺得人睜不開眼,對於年紀更小,更瘦弱的李遲舒來說,是畢生不想再經歷第二次的煎熬。
七歲的李遲舒被突然喪父的訊息砸得暈頭轉向,還沒回過神來,就被母親拉著前往市政府門前廣場下跪,要相關部門給他們這樣和無數個窮苦家庭沒差別的、從一開始就能一眼望到頭的孤兒寡母一個說法。
市政府還是市監管局,李遲舒早不記得了,那些鋁合金大字對年幼的他而言不過是多看一次就把眼睛刺射得更難受一分的奇怪符號。
他也不記得母親領著他跪了多久,唯一有印象的是從自己臉上不斷滴落到地上的汗珠。一滴落下去,他數十個數,汗水的水漬就被灼熱的陽光和滾燙的地面蒸發在膝下沙石間。
李遲舒口乾舌燥,路過的人漸漸聚集在他和母親身邊議論紛紛,他的視線從地面無數雙涼鞋裡往上攀移,最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發現自己幾個同班同學的面孔。
他們有的被家長牽著,有的結伴而行,脖子上繫著和李遲舒一樣的紅領巾,在人群包圍圈裡對他投來或好奇或同情的目光——都是七歲的孩子,懂什麼呢?
李遲舒也不懂,他只顧著盯他們手裡的雪糕罷了。
那些雪糕的尾部總是在沒來得及送入口時先慢慢融化成水,順著雪糕的木棍流到他們的手上,最後和李遲舒的汗水與母親的眼淚一樣滴落到地裡,被這個夏日滋生的苦難所蒸發。
他不停地舔舐自己乾裂的嘴唇,嚐到的只是自人中淌下來的鹹鹹的汗味。那天的雪糕是什麼味道?李遲舒永遠不得而知。
“後來呢?”我一邊開車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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