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分(第2/4 頁)
對立派瘋狂鎮壓,甚至斷水斷電,縱容手下嘍囉用長矛刺殺校外來的中學生。是可忍,孰不可忍!我並不真懂什麼這路線,那路線,然而牛勁一發,拍案而起,毅然決然參加了“老佛爺”對立面的那一派“革命組織”。“老佛爺”的心狠手毒是有名的。我幾乎把自己一條老命賠上。詳情書中都有敘述,我在這裡就不再囉嗦了。
不加入一派則已,一旦加入,則派性就如大毒蛇,把我纏得緊緊的,說話行事都失去了理性。十年浩劫一過,天日重明;但是,人們心中的派性仍然留下了或濃或淡的痕跡,稍不留意,就會顯露出來。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一多半是十年浩劫中的對立面,批鬥過我,誣衊過我,審訊過我,踢打過我。他們中的許多人好像有點愧悔之意。我認為,這些人都是好同志,同我一樣,一時糊塗油蒙了心,幹出了一些不太合乎理性的勾當。世界上沒有不犯錯誤的人,這是大家都承認的一個真理。如果讓這些本來是好人的人知道了,我抽屜裡面藏著一部《牛棚雜憶》,他們一定會認為我是秋後算賬派,私立黑賬,準備日後打擊報復。我的書中雖然沒有寫出名字—我是有意這樣做的—,但是,當事人一看就知道是誰,對號入座,易如反掌。懷著這樣惴惴不安的心理,我們怎麼能同桌共事呢?為了避免這種尷尬局面,所以我才雖把書寫出卻秘而不宣。
那麼,你為什麼不乾脆不寫這樣一部書呢?這話問得對,問得正中要害。
序
自序(2)
實際上,我最初確實沒有寫這樣一部書的打算。否則,十年浩劫正式結束於一九七六年,我的書十六年以後到了一九九二年才寫,中間隔了這樣許多年,所為何來?這十六年是我反思、觀察、困惑、期待的期間。我痛恨自己在政治上形同一條蠢驢,對所謂“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這一場殘暴、混亂、使我們偉大的中華民族蒙羞忍恥、把我們國家的經濟推向絕境、空前、絕後—這是我的希望—,至今還沒人能給一個全面合理的解釋的悲劇,有不少人早就認識了它的實質,我卻是在“四人幫”垮臺以後腦筋才開了竅。我實在感到羞恥。
我的腦筋一旦開了竅,我就感到當事人處理這一場災難的方式有問題。粗一點比細一點好,此話未必毫無道理。但是,我認為,我們粗過了頭。我在上面已經說到,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受矇蔽的。就算是受矇蔽吧,也應該在這個千載難遇的機會中受到足夠的教訓,提高自己的水平,免得以後再重蹈覆轍。這樣的機會恐怕以後再難碰到了。何況在那些打砸搶分子中,確有一些禽獸不如的壞人。這些壞人比好人有本領,“文化大革命”中有一個常用的詞兒:變色龍,這一批壞人就正是變色龍。他們一看風頭不對,立即改變顏色。有的偽裝成正人君子,有的變為某將軍、某領導的東床快婿,在這一張大傘下躲避了起來。有的鼓其如簧之舌,施展出縱橫捭闔的伎倆,暫時韜晦,窺探時機,有朝一日風雷動,他們又成了人上人。此等人野心大,點子多,深通厚黑之學,擅長拍馬之術。他們實際上是我們社會主義社會潛在的癌細胞,遲早必將擴張的。我們當時放過了這些人,實在是埋藏了後患。我甚至懷疑,今天我們的國家和社會,總起來看,是安定團結的,大有希望的。但是社會上道德水平有問題,許多地方的政府中風氣不正,有不少人素質不高,若仔細追蹤其根源,恐怕同十年浩劫的餘毒有關,同上面提到的這些人有關。
上面是我反思和觀察的結果,是我困惑不解的原因。可我又期待什麼呢?
我期待著有人會把自己親身受的災難寫出來。一些元帥、許多老將軍,出生入死,戎馬半生,可以說是為人民立了功。一些國家領導人,也是一生革命,是人民的“功臣”。絕大部分的高階知識分子,著名作家和演員,大都是勤奮工作,赤誠護黨。所有這一些好人,都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